“我见你背影倒是有些眼熟。”
“我们这些拉车的都是一个样。”
“车夫里边像你这么健壮的不多见。”陈斯珩说,“我平日里见的车夫大多是身形单瘦。”
“我拉车没几个月,往后说不定也和他们一样了。”
陈斯珩又问道:“多大了?”
“二十一。”
“虚岁?”
“我们那儿出生就算一岁。”
“年纪青青,怎么也不寻个旁的事来做,拉车这种活,听说不出三五年,人就废了。”
“拉车挣钱快,也不怕接不着活。我们这种人讲究不了那么多,只求有个活计糊口。”
“平日常在极司菲尔路等客人吗?”
“黄昏的时候常在那儿等人,其他时候不常在。”
陈斯珩一番试探,没觉出这车夫有什么可疑,便也不再多问。
这天下午,陈斯珩回到极司菲尔路76号,便去总务处长办公室见了聂辰轩。
他方才进了办公室,便颓丧着一张脸,悻悻地说道:“这个张文勖简直是把钱看得比命还重。”
“坐下说。”聂辰轩离开办公桌,走去沙发前。
陈斯珩却依旧站着,“我真怀疑庞处长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聂辰轩一面沏了两杯茶,一面问道:“这话这么说?”
陈斯珩即刻双手端起那杯茶,在聂辰轩的对面坐下来,“这个张文勖没有半点肯出金条的意思,据说还对我说,尽可以带着证据上门去抓人。早知道,我就该带两个人,再带上枪去。”
“那可是在法租界,你就不怕他反过来算计你,让人暗里通知巡捕把你当抢匪抓了?”聂辰轩说,“再说,他若真有把柄落在你手里,带不带人和枪,都不会吝惜这十根大黄鱼。生逢乱世,这些商人没有哪个会因小失大。”
“难道说庞处长是在诓我,他手里根本就没有张文勖的证据?”陈斯珩说着,又费解的否定道,“也不对啊,他这么大费周章,还破费在老半斋摆了一席,总不至于就只是让我去张公馆讨个没趣吧?”
“有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聂辰轩手里端着茶杯,一手捏着揭开的杯盖,宛然是凝住了一般,若有所思的说,“庞禹盛下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会是公干吗?”陈斯珩问。
“我问过黎主任,不是公干。”聂辰轩说,“我现在对庞禹盛的心思也是猜不出半点头绪。”
陈斯珩又问:“如果他说的有关吴队长那些事是真的,您说,庞处长有可能会越过黎主任,去日本人那里领功吗?”
“不至于吧。”聂辰轩本也有此猜测,又经陈斯珩这么一说,直叫他越发的不确定了,“他总不至于绕过黎主任,直接去特高课报告。何况牵涉吴锡浦便事关警卫队,要真出了事,黎主任也难辞其咎。庞处长总不至于这么糊涂。”
“这个时候还是做最坏的打算为好。”陈斯珩说,“万一吴队长的事是真的,那到时候,但凡和吴队长有交情的人便是都成了调查的目标。”
聂辰轩手里捏着的杯盖下意识的在茶杯上反复的刮擦,一阵阵挠心的声音,他却丝毫也没察觉。
陈斯珩看出他心里的不安。他此前就猜测,像聂辰轩这样,平日里若非计划周全便不会轻易行事的人,或许缜密、周到是他的长处,但之所以有此积习,也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不善于应对变数。而此刻,聂辰轩表现出的心绪不宁便是印证了此中的猜测。
陈斯珩趁机故作心虚的问:“上回吴队长运出上海的货不会是有把柄落在庞处长手里了吧?”
“你想多了。”聂辰轩故作镇定,但手里的一杯茶始终是悬在面前,即没有喝它,也没将它放下,俨然是忘了手里还端着一只茶杯。
好一阵,聂辰轩才注意到陈斯珩还在等他发话,这才接着说道,“这事你不用担心,我和黎主任自会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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