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珩这天没吃早餐,甚至连午餐也忘了。中午离开极司菲尔路76号之后,叫了一辆黄包车去了赵主教路。
到了赵主教路张公馆的门外,陈斯珩下车付了车钱,车夫却没收,而是小声说道:“先生,照规矩,我的车在这一带不能拉客人。您帮帮忙,让我在这里等着,您走的时候再叫我,来回的车前一道算。这样,我正好在这里歇歇,把午饭吃了,又免得空跑一趟折回去。”
陈斯珩对于黄包车这一行业有些了解,这些车夫大多都是背靠黄包车公司。这些公司背后也各有势力,彼此之间划分了地界,不同马路的生意也各有不同,于是彼此间便定下了行规。
照规矩,车夫在自家公司的地界等客、招客都是可以的,但到了人家的地界,如此做便是坏了规矩。侥幸没被发现倒没什么,万一叫有些黄包车公司的打手见了,那便是轻则被搜刮了辛苦钱,重则还要挨一顿揍。正是因为有此规矩,街上才会常见一些拉着空车跑的车夫。
陈斯珩答应了车夫的请求,且说道:“今天下午余下的辰光,你这车我包了,你出个价钱。”
“谢谢先生。”车夫鞠了一躬,算了算,“一共四角钱。”
“我给你一块钱。”陈斯珩掏出钱包来,正要付车夫钞票,可车夫照旧是没有收下,“等下午您再结账。”
两人在张公馆门外说话的光景,已是叫院子里的老者看见,这老者的年纪看上去虽是已逾六旬,但记性却似乎不差,凭着此前陈斯珩送徐秋怡来时的一面之缘,他此刻便认出了他,走上前来,隔着镂空的铁门问了句,“这位是陈先生吗?”
陈斯珩反身应道:“是的,上回忘了问您怎么称呼。”
老者笑道:“叫我老俞就好了。”
陈斯珩随即一声,“俞伯。”
俞伯又笑着摆了摆手,“陈先生客气了。”说着,又问道,“您是来看您表妹徐秋怡的吧?”
陈斯珩说道:“我今天是找张先生有些事情。请问张先生在家吗?”
俞伯微一点头,“在的,您请稍等,我还需先去请示一下,见谅。”
“不妨事。”陈斯珩待俞伯转身,又回头看了一眼车夫,他此时正站在马路沿,手里一条毛巾在脸上脖子上擦着。方才跑了这一段原路,燥热是难免的,可奇怪的是,这车夫头上的帽子却始终也没有摘下来。
陈斯珩看着车夫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车夫转过身来,“您是问我吗?”
陈斯珩点了点头。
“我叫牛满山。”车夫说。
“听着倒是个吉利的名字。”陈斯珩说话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身形与常见的那些单瘦的车夫不大相似,长得个高、健硕,只是总习惯垂着头,帽檐也始终是遮了小半张脸,加之皮肤黝黑,看不清楚样貌几何。
这时,俞伯已然从屋里返来,开了院门,领着陈斯珩进了小楼,去了与楼下的正厅连着的书房。
张文勖站在书桌后,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年纪,留着两撇浓密的八字胡,梳着大背头,却没有抹发油,头发略显蓬松。身上一件白色衬衣,没有戴袖箍,只将袖口挽了几道。
陈斯珩进门时,张文勖正将桌上的文件分类装进一只只文件袋里,一面叠去书桌的右侧,一面说道:“陈先生,请坐。”
陈斯珩并没有坐下,而是走去书桌前,说道:“张先生,我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
“先坐下再说。”张文勖放下衣袖,从书桌上的方盒里拿起袖扣,一面整理袖口,一面绕过书桌,引着陈斯珩去到书房另一边,在沙发上坐下来。
这时,佣人也端了茶点进来,在茶几上布置好后,张文勖又吩咐了一句,“你们出去吧,对了,去太太那里,让秋怡过来,就说她的表哥来看她了。”
待两个佣人先后离开,张文勖回头看着书房的门合上,这才又转过身来,捏着杯耳端起面前的一杯川宁茶,细闻着香气,说道,“上午老范让他的学徒来过了,顾婉言转达的事我们已经清楚。”
“你们?”陈斯珩问,“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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