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孟婆之病 (2-1)

还魂崖的日子枯燥无味，但日复一日地，总有有七宝、有九罗，有黑白无常，有来来往往川流不尽的投胎的灵魂，仿佛时间虽然漫长，却也没有那么磨磨蹭蹭。光阴似箭、白驹过隙即便是在时间最慢的还魂崖也是一样的。

几百年的时间在指尖溜过去，连痕迹都几乎没有留下。

但岁月总是在平淡中变得更加平淡，这让小孟婆不停地憧憬还魂崖之外、以及阴间以外的世界。

关于人间，小孟婆有无数的听闻和想象。其中不乏有些美妙绝伦的故事和幻想，也有生生死死，凄凄切切。

她知道人间对于一个灵魂来说只是短暂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不过是短短的几十年的时间。即便是有些人的生命更长久一些，也不过百年。

百年之中除去十年对人间的懵懂，二三十年对死亡的倒数，再除去其间几十年的人生疾苦，剩余的只是一只空当当的灵魂和一具耐不住要腐朽的肉身罢了。

小孟婆觉得这样的一生是凄凉但却珍贵的，因为短，因为苦，所以每时每刻都要活得如自己所愿。

但还魂崖却有着无尽的时间，这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挥霍这些时间。即便她已经尝试着用各种法子打发辰光，但余下的无尽岁月总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寂寞。她想。

几百年在轮回之外显得微不足道，但显著的变化是没有人再称呼她“小孟婆”了。

她渐渐变得越来越像从前的老孟婆，那个和平常的老妪看起来没有半分区别的女人。

这一年春分过后，小孟婆看到院子里的草开始渐渐生长，她便再次束起长发，扮成一个清秀的书生溜出了门。

从外面回来之后，小孟婆就病了。

神仙生病倒是罕见的事儿。

大半个阴曹地府的神仙都来了，但小孟婆照样一病不醒，在睡梦中不断地呓语，额头不停地往外冒冷汗。

孟婆神病倒，整个阴间滞留了大量的鬼魂不能去投胎，阴曹地府顿时混乱了。孟婆往日只是个寻常的小角色，可这一病却让她成了重要的人物似的。

整个阴间最高明的大夫来了一批又一批，又无奈地返回了一批又一批。小孟婆的病来得奇怪又突然，好端端地突然就醒不过来了，这让九罗和七宝都急坏了。

小孟婆昏睡了七日，地府要转世的灵魂滞留的数目超过了女娲造人以来的历史记录。

在第七日，六殿阎王卞城王竟然亲自出动来到小孟婆的住所，卞城王乃是十殿阎王之一，掌管第六殿。十殿阎王中，长得最人模人样的便是这一位。这位上神虽然地位在冥界颇为尊贵，但不似其他九位阎王那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黑无常曾经说过，地府的事儿，处理的原则是小事儿小官做，大事儿不存在。越是地位尊贵的神仙越是清闲，说不准长年累月不出门，那些上神连走道儿都不稳了。

但这卞城王却神采奕奕，行走起来像一阵风，所到之处排场也是够大。

这卞城王见小孟婆面色如纸，身板儿瘦的贴在床上似的，便施法试图先给她体内注入些灵力。片刻之后，他便发现，小孟婆身体虽弱，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既然如此，那必然是受了恶灵侵体，或是心病难解了。

“她最近去过什么地方？”卞城王说话和善，但却不怒自威。九罗和七宝跪在两旁，也不由地有些颤颤兢兢。

“除了七日前孟婆大人独自出了一趟门，便再也没去过别的地方了。”九罗低着头，觉得唤小孟婆“大人”别扭极了。

“可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有无遇到凶险？”卞城王又问道。

“孟婆大人不让人跟着，我们也不知道。”九罗回答地没有一点儿底气，虽然这位上神看起来不是凶神恶煞的角色，但上司发怒可不是她一个弱鸟儿能担待得起的。

卞城王将食指和中指轻轻点在小孟婆眉间，道：“她不醒，是因为她意识里不愿意醒过来。这是心病，她在梦里有所求，即便是我也唤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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