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言无错,孟圣所言万物皆备于我,乃是由天所备,诚明所知。老夫以为,此知乃天德良知,非闻见小知。天性在人,正犹水性之在冰,凝释虽异,为物一也。皆是一气所成,是人身之祖炁,天地之根基。
“闻见之知终为小道,天德良知方为真知,人与天地皆为太虚一气所化,问心便是问道,内求亦是外求,此二者并无差异!”
丁檠闻言默然,身上气息略有变化,带着些微赤色的文华之气浮现于外,但乱而不凝,没有完全成型。
光济见此眉头轻皱,低声自语道:
“百家之道?他想要干什么?”
郭浩更是一脸惊诧:
“这个样子?觉醒文气?他不是治国,甚至连修身都不算?”
而横渠先生本人却没有任何惊讶,只是看着丁檠,笑容温和道:
“天地之性,久大而已矣。不诚不庄,可谓之尽性穷理乎?你之所论虽然别出心裁,但终究不成体系,只字片言,难与我气学相争。
“你若是潜心修习三年五载,遍览百家之书,打磨心中所学,或许有一日能得治国功果。届时再来与老夫相辩。”
丁檠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看向对面的儒雅老者,轻声道:
“先生言闻见之知为小知,是因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既是如此,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言何解?此思与天德良知何异?”
“嗯?”横渠先生轻疑一声,见丁檠仍有继续论道的念头,于是笑道,“此言亦是孟圣所述,所谓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弗能夺也。
“你仍然认为心乃天地之本,不愿承认性为天地所成,对吗?”
两人所说的三句话俱都出自之中,而且是相互连接的、完整的一段话,不过对于具体的解释,丁檠和横渠先生产生了分歧。
丁檠和光济同出一源,受佛门观点影响不尤其是唯识宗的理念,以识为本,心外无境。
通俗来说,就是心为万物主。
而张载则认为气成万物,人也是其中一份,与天地同一位格,但较之天地体量却是更为渺小。
故而虽然本质皆为气,却是由天地所成,天生本性亦是天之所与。
二者各执一词,相持不下。
丁檠颔首道:“仁义礼智,我固有之,非外铄我也。”
“此言理之本然也,”张载摇头道,“性者万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人性有变,气之偏也,天本参和不偏,则尽性而天矣。”
说着抚须一笑:“此谓之诚明。”
又将此时所言与先前所叙联系起来,构成了一个圆满自洽的体系,丁檠就像是被困在这座围城之中,无路可逃。
随着横渠先生占据了这场论道的上风,丁檠身上本来已然冒头的文气又慢慢委顿下去,不再似先前有成形的态势。
张载开口道: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不愿感悟前人文心,决意格物致知,自成一家,走最为艰难的那条觉醒文气之路,这很好。
“可惜你之积累终究太浅,百家学说了解不够,更不该与老夫论道,试图在论道中觉醒文气。
“老夫好歹是一名治国,文心坚固,岂是你之三言两语所能动摇的?如今老夫占据上风,你心境有缺,自然无法觉醒文气。
“还是那句话,回去再学几年罢。你若愿意,随时可以来老夫的横渠书院听讲。”
张载面露惋惜之色,面前的青年是他这么多年以来见过最为出色的几人之一,年纪轻轻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学说雏形,可是其人却没有诞生文气,更没有遍览百家著作充实自己,而是贸贸然上来要与自己论道。
论道乃是两人心神意志交锋的过程,其间张载也无法留手,仅仅几句话便将其人有了觉醒势头的文气打压下去,破灭了对方的计划。
哪怕通过某些手段有了治国战力,但自身文心终究不够,如何能与自己这关学之祖相提并论?
张载叹了一口气,有了离去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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