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滕逐月也并未拒绝,道谢过后伸手接过,用那热杯盏暖起了手。
“哗啦啦......”
又一阵茶水入杯的声音响起过后,扶宗端起杯盏轻吹了一口,带着那漂浮在茶水面上的香茗打起转来。
他也没有想着去过问滕逐月这是怎么了,只是将寂静的空间留出,空气中只余留下他啜茶的声音。
这样的氛围,倒是给了滕逐月一个缓解杂乱心情的良机。
接近半盏茶的沉默无言后,她握着杯盏的手紧了紧,沙哑着声音打破船只四层的寂静:
“你应当也有听说有关我出身的事情吧?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么一个人留在书院是个莫大的耻辱?”
以母辈的关系来说,她是为出身清贫之人,的确只坐得起最便宜的贰号船只。
可若论起父辈,她的确又够得上世家贵女这一门槛,只不过,她这个贵女前面,还得加上一个前缀——私生女。
诚然,身为她父亲的那人,每月都会给她寄来不少银钱,可她从来却只是收下却并不去花。
收下,为的只是让她那母亲安心,不去花,则是她最后的底线。
当时之所以选择进入太乙书院进学,也完全是因为坳不过她那生母,被强硬逼过来的。
因为在俞朝,谁人不知,私生子女在外人眼中的地位,甚至还不比那出来做皮肉生意的妓子。
她不想来书院进学,就是害怕被人发现这一点。
可,她愈是怕什么,便越是来什么。
她战战兢兢守了近三年的秘密,最终还是被人散播了出去,让她被书院中众位学子践踏起名节。
这便算了,那些人不仅议论她,顺带还议论上她生母,说她生母是如何的不守妇道如何如何。
这让自小便因为私生女的关系,变的较为敏感且十分在意尊严的她一度感到厌恶自己,也厌恶她的出身。
这也是为何方才被石来提及那事之后,她会控制不住情绪的原因。
扶宗看出她面色与心情的落败,放下唇边的杯盏后摇头回她:
“知晓是知晓,可这与你留在书院内是不是耻辱有何干系?
说到底,你的出身如何,也不是你自己能够决定的。
有句话叫做,人不自贱人难贱。
只要你自己将心性端正起来,将这事想通,便不必一直被它所侵扰。
这种情况下,旁人的风言风语于你而言,又能算得了什么?”
言出此话时,青衫少年声音清润,语气平缓。
彷佛只是在讨论一杯茶好不好喝,完全没有给滕逐月带来半点压力。
听完他所说,滕逐月才感觉这些年内一直压在她心底的那块砖像是被人拾起丢开了一般。
是了,当时这事刚出来之时,她的确受了不少非议。
可随着时间的过去,逐渐也没多少人将注意力全都放在这事上,只是她自己一直纠结于此,觉得时时刻刻都会有人因此在心下唾弃轻贱她。
她似乎太过在意旁人对她的看法,完全忘了,她生到这世上来,最应该在意的,应当是自己的想法。
思虑好这事,滕逐月起身之前将手里的杯盏放在木凳旁,对着端坐着手握杯盏的儒雅少年规矩鞠了一躬,真诚对他言道:
“多谢了,今日这话于我来说受益匪浅。
以往的时候,是我对你有着的偏见过深,我在这里对你再道一声歉。”
低垂着头颅言罢这话,滕逐月再次抬首之时,惯是面无表情的面容上带上了一丝释然。
细看之下,她那唇角处似乎也有些微弯。
见此,扶宗知晓,她这心结应当是解开了,点头过后带着茶壶与手里握着的一个杯盏起身往船只四楼下往。
既是已经言说罢事情,那也不必继续在此久待。
滕逐月目送着他离开后,正欲也抬步离开,余光却瞥见还被她放在木凳处的杯盏,懊恼了一瞬过后带着杯盏想要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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