孚寒殿内主仆二人轻声叙说往事,待到天光大亮时,二人才匆匆梳洗,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出了殿,直往凌心殿方向去。此时不过是寅时将尽,二殿下尚未起身,只有几个值夜的神官侍奉着,晏和只说自己昨日失了一物,或恐落在二殿下这儿,故而来此。
昨日晏和殿下并未到访凌心殿,倒是听闻泓殿下去了孚寒殿,此时来凌心殿要物什,莫非意指泓殿下有胠箧之嫌?
腹诽虽是腹诽,但凌心殿侍从毕竟清楚晏和身份,皆不敢有异议。只站出来一个年轻神官恭敬道,“在下凌心殿掌事神官惊风,敢问小殿下丢的是个什么物什?泓殿下怕是得辰时醒,小殿下不妨客殿坐会儿,下官去着人找来。”
“是一只玉臂环,约是昨个儿向泓殿下见礼时,殿下扶我时落进了殿下袖中,原是我的错,怪自己不小心,不敢惊扰殿下休憩,”晏和掩面作拭泪状,若是让神官闯进去,撞见殿中景象,少不得流言纷纷,如今也只能等云泓自己醒来,处理好这档子事再作商量,“这支寒山玉臂环,原也不值钱,只是贵在心意难得,是当年母亲与我一起取玉制成的,如今寒山飞来横祸,也算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了。只是寒山玉玉性孤寒,经手过多总会有损玉质,左右晏和今日无事,神官若不介意我便在这儿候着,等殿下起身也可亲自交还罢。”
事端缘由既说得如此清晰,又见晏和眼下乌青一片,料是念物心切,惊风不疑有他,便行了礼,让晏和落了客座。
一直到过了辰时,日头见高。茶水换了一轮接一轮,晏和倒没急,惊风倒是急了,我的二殿下啊,这哪能让人家女孩子等呢?这还是上神,还是要争取过门的媳妇,这平时习文读字的一天天早起跟个什么似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呢?这白菜自己到了门口,猪还在睡懒觉。不争气!实在不争气!
又过了半晌,惊风陪笑道,“泓殿下向来早起,今日不巧是睡过了,小殿下莫急,下官这就去寝殿看看。”
“不必,想是昨日殿下来我殿中饮了几杯薄酒,夜里酒劲上来了罢,都说春困夏乏,如今这辰景也不算太迟,这会子你若去叫醒了他,难免这一天都浑浑噩噩的,误了正事。”晏和纤指扣着茶杯,口上泰然说着客套话,心中却思虑万千。
惊风感动了,多好的一位小殿下啊,九神之后,身份贵重;三百岁飞升,天资聪颖;这还礼数周全,全无倨傲之态,处处为殿下细心思量…不对啊,饮酒?殿下酒量不差啊,这饮的该不会是冷情拒酒吧?这才颓唐不起身?这晏和殿下不会再来凌心殿将我们殿下拒上一拒吧?
思来想去,痛定思痛,惊风准备以后好好提点一下自家殿下。
这边两人各怀忧思,那边殿前又忽闻得侍童唱起:“天后娘娘到——”
偏殿众人皆起,惊风心道不好,光顾着孚寒殿这尊大佛,却忘了每月十五,天后娘娘都会来凌心殿陪泓殿下用早了。
晏和这下子彻底慌了神,原想着让云泓自个儿处理,自己在这边拖住众人,但如今天后娘娘一来,两权相害,取其轻,让凌心殿侍从知道总比让天后娘娘知晓此事的好。
“快!快去叫醒你家殿下!”
“是!是!”没想到这位小殿下比自己还关心泓殿下,真是顾家又体贴啊,如此想来。昨日孚寒殿饮的大抵不会是拒酒罢。
这边,惊风抱着殿下醒来,与晏和殿下、天后娘娘一家共用早膳,和乐融融的幻想,跑着去叫醒云泓。
那边晏和三下五除二,痛定思痛决定自己去应付天后,拖一拖时间也可。
正思量着,晏和趋步来到凌心殿殿前,向主位端坐着的雍容夫人婉转行了一礼。
“哦?阿和也在这儿啊。”天后口中正说着惊讶的话,脸上神情却无半分讶异,想是凌心殿侍从已说了来由。
“是,阿和有事欲求见二殿下。”晏和脸色通红,似难喘气。
“阿和在这儿等了多久?”天后拂袖赐坐。
“…”晏和惴惴不敢答话,只作呷茶,想是能多拖一会便多拖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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