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俗事万千,做神仙的寿至千万年,年月一漫长,尴尬的事情自然纷纷扰扰不胜细数。如明族这种与狐女私生的幼女成为满族唯一遗后这般的尴尬事,自然有很多。但晏和毕竟年岁稚嫩。试想,一男子第一次遇着便见你嗜杀发狂,满目鲜血,第二次见你又是脂粉满面,未着寸缕。
偏生着晏和作为寒族孤女,三百来岁便飞升的上神,以往众人的印象皆是天资聪颖,身份矜贵,即便不善社交,偶有行差走错也会被人认为是孤傲绝尘,不与凡世为伍云云。
但如今狂乱嗜杀与浓妆风尘这最不堪的两面都被这五皇子云汲见着了,这可真是…
晏和再次痛苦扶额。
“春来百花将尽,殿下头疼也是难免的。”礼德向来机灵,一边替晏和轻揉额首,一边提议道,“殿下这几日都在殿中,不如再去走走也好。”
“去哪儿呢?”晏和惑然,这不刚从归墟殿回来吗?
“元元阁如何?”礼德音线流畅,声量甜美,“殿下近几日翻的皆是些旧书,听闻元元阁新进了一批书,料是殿下会喜欢。”
“难为你倒留意着,那便去吧。”晏和受用地笑了,起身便行。
“归志宁无五亩园,读书本意在元元。”元元阁出处原本在此,九重天之上,大多宫宇廷殿,晏和都不甚熟悉,倒是这元元阁晏和却亲切万分,只因原本父神每逢年节带着晏和觐见天帝天后时,晏和因不喜礼节繁琐,每每寻了借口溜走,端灵夫妇亦不喜礼教束缚,便也闭了一只眼,只要晏和应了不许惹祸便不去管她。年岁热闹,便只元元阁清净少人,晏和年幼虽无令牌,小小的入阁禁术却也困不住她。每回只悄悄解了术法,偷溜进来,不被发现便可。
只如今,飞升一宴后,再临故地,今时往日竟已大不相同,晏和已有了元元阁的通行令牌——说来还是飞升宴中二皇子云泓的贺礼,而父母皆已陨落。
正值阁前踌躇,忽问得阁内侍女交谈,
“上神为妾?什么上神?”
“什么上神?如今自然只有孚寒殿那位啊。”
礼颜向来是个直性子,听到宫人背后妄议主子,正欲上前打断。
晏和心中一动,抬手制住礼颜,示意退下,继续听道。
“那位?那位不是得了凤簪…以后可是…”
“那自然,所以说五皇子为神轻狂。”
“怎么轻狂?妹妹我这几日当值,日忙夜忙,都不曾耳闻,都给说说。”
“是啊,快说说…”
“别卖关子…”
“快啊~”
“咳咳,闻说啊,冷鸣殿的那位潵香池初遇同来疗伤的寒山公主晏和殿下,见其容貌,皎皎如山上雪,遥遥若水中月。倾心不已,又念起年幼无依,穿着寒素,心生不齿,便当面扬言要立其为妾。”
“当面?他怎么敢?”
“汲殿下难道不知道凤簪之事?”
“孚寒殿那位不是新近大丧,衣着寒素也是必然…”
“是啊,三百岁二十岁的上神,可是绝无仅有的,以后还不定怎么样呢!”
“我可听说啊,孚寒殿那位灵根受损,修为不得寸进呐。”
“那也是上神!若我是那位,必定好好地抡殿下一嘴巴子!”
“确实,素闻孚寒殿那位性情矜傲孤冷,怎么受得了这个气?”
“那可不是吗?听闻晏和小殿下那日是哭着跑出潵香池的。”
“…”
正如晏和所纠结的,神生漫长。神界尴尬的事情多,但更糟糕的是上位者芝麻大小的事容易被编成四字典故,到处谣传,传到最后已是七句真三分假,有些还汇集成册,装订成书,称为神界美谈,如此说来,明焉生世这段亦是孚寒殿宫女告知晏和的,天帝当年力压众议,压得了书册典籍,却压不了九重天宫女的舌头。
到如今,自己成了话题主人公,竟也是无可奈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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