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存的目瞪口呆中,冰门继续向两侧平移,彻底露出了这座冰崖真正的面目——
整座冰崖已经被彻底掏空出一个二三十米高、足有三五个足球场大小的巨大空间,大到连大吼一声都不会听到什么回声,中最显眼的位置是龙门架、装卸台,这里居然是一个大型的维修工厂。
很快,三座重型战车再次启动,依次驶入冰洞,列车的残骸被拖行到装卸台,立刻有一大堆工人蚂蚁一样拎着工具开始叮叮咣咣地蚕食这条僵死的铁龙。
周铁男领着李存往里面走着,紧贴着冰崖两侧的崖壁,他们用木材、钢铁、海豹皮、驯鹿皮建造了一整排类似新阳集体宿舍的两层建议住宅。
“这是哪?”李存没忍住问了声。
“这?”周铁男笑了笑:“你们报纸上不是说了么,匪巢啊。”
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现在他看到的景象,跟死气沉沉的新阳外城区完全不同。
尽管穿得都破破烂烂,不见得比新阳的穷鬼们好多少,但冰洞里的人都在忙碌,那是一种跟李存在新阳矿场或者维修厂所见完全不同的忙碌。
新阳的工人带着一种洗刷不掉的疲惫和麻木,就好像手里的活随时都能要了他们的命,而糟糕的是,他们内心好像也真的希望不如就这么死在这里得了。
而冰洞里的工人,他们劳动时带着一种飘然的欢快,男人们在装卸台卖力地高举着榔头,决心要把列车肢解成三辆战车未来的零部件,女人们在同时也给所有宿舍供热的集体食堂忙碌着,收拾完肥胖的海豹,洁白的海豹油在低温中于套袖和围裙上板结成块,甚至得用小刀子才能刮得下来,最让李存没想到的,是孩子们。
李存听到了读书声。
无论在什么时候,尤其是卑微的绝望之地,读书声总是像天神在人间的光辉所在,因为李存真的好像看到了从冰洞之顶倒垂下来一道柔和的圣光灯柱,笼罩在那几间小小的教室之上。
他听到的不是读书声。
他很确信,自己听到的……
是希望。
周铁男发现了李存的异样:“救护,维修,建造。条件有限,孩子们只能学点这个了。教授想着等他彻底自由了,再给孩子们编点电力的书。”他叹了口气:“听教授说,旧时代的孩子们可以从基础学科学起,还能读文学,还能看艺术,啧啧,艺术,我倒真想亲眼看看教授说的艺术是个啥。是那帮糙老爷们干活时吼的那几嗓子么?还是他们在龙门架的铁柱上画的女人?”
“都不是。”
“那?”
“艺术,是一种无须考虑退路的自由。”
周铁男愣住了,其实他一直不明白,教授为什么不让自己杀了这个黑帮底层打手,是因为小蛮么?不可能,周铁男坚信不可能。因为杀了他他也无法相信,小蛮会喜欢一个流氓混子。
但李存刚刚的这句话,让他内心最坚定的那块铁石松动了,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到自己居然停了脚步,任由李存走到了自己前头。
“干嘛?”李存回头来问。
周铁男沉默地跟了上来:“没事。”
指挥所和军械室位于中央工厂的另一侧,李存跟着走进了指挥所。
他还纳闷,刚刚还滔滔不绝的周铁男怎么突然沉默了,只说了一句:“等等教授。”就不再说话,窝在那假装看地图。
李存没好意思戳穿他,只能老老实实等腿脚不便的张方舟进来。
指挥所处在一种尴尬的沉默中,沉默到都没人敢给两人递烟来搅动这快要凝固的空气。
幸好等了没几分钟,张方舟就来了。
“以后,就叫你小李了?”
“都行,叫什么都行。”
张方舟有些艰难地在周铁男身边坐下,撑着桌子看了李存一会才缓缓开口:“从哪开始说起呢,这样吧,不如你先说说你对我最大的好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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