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阳城里没有粉紫色的霓虹灯影,没有巨型的全息投影金鱼,路上也没有随时随地的电子屏在强制每个人观看大数据根据个人喜好推送来的广告。
新阳绵延的外城区灰败,低矮,肮脏,破败。
那些熟悉的由混凝土和玻璃幕墙组成的城市森林,像是被一只巨手破碎捋平并顺道剥夺了一切科技一般,砖石土木重新蜕化成了的主流,不对,是唯一。
这个时代的人类,在用尽一切力量宣告着他们对钢铁和原木的喜爱。
近乎一人高的粗壮钢铁管道,毫不遮掩地顺着道路延续到城市的每个末端毛孔,大大小小的每个路口街角,都有繁复的压力阀和仪表,身穿工装的巡线员翻开盖板,在纸上记下更加繁复的数字,根据工程手册时不时地调整阀门。
呲——
一道白汽有力地喷出,汽柱冲到两三米高后才开始显现出一点要溃散的迹象。
是的,蒸汽。
每一个来到新阳的人,都不可能忽视的东西是老三样:
蒸汽!
蒸汽!
还是蒸汽!
整座城市都在升腾着热气,就连地面上都似乎有一缕缕的白汽,让城市笼罩在一层浓淡不一的湿润雾中。
如果有人站在新阳无休无止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抬头使劲往天上看,他就会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天上其实并不是在下雨,而是……
下雪。
只不过雪花飘落到新阳城上空不远后,就会被热量融化成雨水黏腻地滴滴答答下来。
雾气,雨水。
新阳是一座得了风湿性关节炎的城市。
比城市“病情”更严重的,是新阳的市民们,不对,病重的是外城区的穷人,他们多数患有严重的营养不良。
新世界幸存者们大部分的食物来源,都是旧时代的遗留。
城市一角开辟成了矿场,巨型蒸汽钻头在冰层中掘进,矿工们随后而至,在冰封遇难者的口袋和背囊里,寻找每一样可以重新利用的物资,木头,工具,金属,织物,扔进轨道矿车统一集中在矿场管理处,物资部分储存起来,部分由城市中心重新分配保证基础供应,部分转售给市民。
而这些可怜人中的绝大多数,要么在矿场承担着沉重的掘进工作,要么在维修站和工厂做着同样繁重的修理和生产任务。
随时吊在头上的一个“死”字,把他们的脊梁压得像是绷到极限的弹簧。
没错,其实高高在上的管理者们很清楚,假如有什么希望能把这个“死”字挪开,这条弹簧就会迸发出无人可想象的巨大能量。
这个埋藏在管理者们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就是石耀阳必须去死的原因。
就像当初凛冬的严寒诞生了新秩序,将过去的统治阶层永远地封进冰层一样;如果凛冬结束,现在的统治者也只会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人们会在他们的骸骨上再建立一套更新的秩序。
对他们而言。
石耀阳的论文如果不加以干预,就是他们的丧钟。
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论文也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只要论文不被大规模扩散出去,他们就有机会提前先布好局,再有选择地慢慢释放消息,以保证凛冬结束时自己手中的权力平稳地软着陆。
论文,他们势在必得。
“爸爸……”石小蛮用力绷着眼角的泪水不让它流下来。
“爸爸?”
“怎么,不像吗?”
李存这才发现石小蛮眉宇间,确实有几分石耀阳脸上那种刚强的英气,可李存这个直男实在不会安慰人,想来想去只嘣出来两个词:“抱歉。节哀。”
“没关系。”石小蛮嗖地一下擦了下眼角,终究没让眼泪落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要替爸爸传播出去。”
刚还在替石小蛮抱歉的李存差点没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傻?还传播出去,你是谁?你算老几?”
“你!我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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