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承影拎着点心,漫不经心踢起路上的积雪,松软的雪团在空中炸开,纷纷扬扬,似春日里飞舞的柳絮。
她是在山下路过青锋镇时和弟子们分道扬镳的,他们要先去书院记录行程,她则是跑到镇子里买了些甜品酥酪,而后自行回了斩雪峰。
她想早些回去问问九方云微,当年散魂之后,到底是谁家的器修这么大胆子,敢拿她的残魂炼器,顺便感谢一番他的仗义援救之举。
风承影自认脾气不错,却也没大度道能忍这等割魂入器之仇,那帮所谓的“正人君子”逼死了她不说,还想拿着她的魂魄炼出灵器,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丫怎么就不拿自己的魂魄入个器呢!
风承影走神,脚下也失了分寸,激动中一脚踢到了山路两旁的老松树上,扑簌簌落下的积雪瞬间将她包了圆。
好在反应快,点心塞进了袖子里,没遭雪。
风承影暗自庆幸,悻悻然将自己从雪堆中拯救出来,跟着她一同被埋的纵酒看着她的惨样,罕见的一句话未说。
身为她的本命剑器,血契重新签订的刹那二者便已气运相通,是以风承影在夜清湫那里看到的东西,他也跟着看到了。
他说不清自己在瞅见那器修的动作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身为灵剑的剑灵,他的一切知觉都是缓慢而迟钝的,常人的感受落到他身上会像是隔了一层,但那个瞬间,他仍旧清清楚楚感知到了她的绝望无助,他虽不懂,却也知道那定是难受极了。
把人的魂魄分割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块,无异于将他的本体葬忧敲碎成一片又一片——狗承影那时候,一定很疼吧。
“狗承影,你再磨蹭一会,点心就要凉了。”剑身传来少年凉飕飕的声音,懊恼的拍着身上积雪的风承影动作一僵,也顾不上头顶没抖净的霜了,拔腿便跑。
忘了点心这东西热乎的最好吃,纵然用灵力温养保护着,再多折腾会那风味也得散掉大半,道谢去的,总不能请人家吃冷的吧?那不像话。
风承影踏进小院,纵酒自觉无比的从她身上蹦下来跑去院中的树上,前者惊诧回头,却见自挂东南枝的灵剑颤巍巍抖了抖剑柄:“我可一点都不想直面九方。”
“嚯!还有能让纵酒大爷您打怵的人?不容易。”风承影咂嘴,顾自蹲在正房门前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这才犹犹豫豫敲响房门。
“进。”九方云微的声音是一贯的冷冽,只是这次没了上月的火药味,想来心情还不错,风承影回头瞅了眼自挂的纵酒,后者摇晃着剑身给她加油鼓劲,她深吸了口气,将门推开个小缝,钻了进去。
“狗东西,回来时我顺手给你带了份点心,你尝尝看还合不合口。”风承影道,一面摸出塞在袖子里的纸包瓷碗,放到他面前的桌上,九方云微垂眸看着那几包还腾着热气的点心,忽的勾唇轻哂:“有事不妨直说。”
“要不说你这个人毫无情趣呢……那什么,”风承影摸着鼻头面色微尬,而后望着他庄重无比,“帮我收集残魂又送去投胎的事,谢谢你,九方。”
“就这个。”九方云微吊起眼角,神色淡漠,风承影瞬间破了功:“就挺想把我刚刚道谢那句话收回的……狗东西,散魂时候的事,我记起来了。”
“嗯?”九方云微拆着纸包的手一顿,风承影见状轻轻叹气:“所以,当初那个用我魂魄炼器的混蛋玩意,是哪个?”
“……”九方云微转头,静静望向窗外,院中一柄灵剑正挂在老树杈子上,随着风晃晃悠悠。
“摘星阁,仲明。”他道,声调清浅,几乎是瞬间便消入云烟。
“嗤。”风承影轻轻冷笑,那笑声很快由小而大,最终极尽癫狂。
“他摘星阁,不向来自诩是正道典范,不肯做半点恶事吗?”
“怎么也干起了这种……这种生魂入器的邪魔勾当!”风承影笑够了,揉了揉笑得发僵的面颊,“还自认是功德一件……狗东西你说,他们可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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