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人童低头走进偏阁,刚进去,一眼就瞧见了当今圣上和崔贵妃。两人背对着他,正肩并肩地看窗外的雨。
窗外长了几丛青竹,枝叶在微风疏雨的吹拂打击下沙沙作响,那声音在安静的阁中格外清晰悦耳,连天气都是微微凉爽,舒服安逸得简直不像话。
谢人童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破这份难得的静谧,不过圣上大概是觉察到了脚步声,回头见是他,淡淡道:“怎么了?”
崔贵妃也看了他一眼,但又重新望向窗外。
他低声回答道:“圣上,国师来了。”
“哦?”圣上突然来了几分兴致,笑道,“今天她倒勤快,这么早就来了,快让她进来!”
崔贵妃听见国师两个字,眉间不禁一皱,但她很快抹去那丝不悦的神情,对圣上微笑道:“六哥,你和国师谈事要紧,我就先回去了。”
圣上点点头,握住她的手,温和道:“晚上我就过去找你,但是如果太晚,你也别等我了,早点休息。”
“我知道了。”崔贵妃点点,笑意温柔。她收拾好食盒出去,谢人童跟着她,忙恭敬地为她推开殿门。
门刚开,一股湿润的凉风扑面而来。崔贵妃吸了一口气,刚出门,一身黑衣的国师便撞入她眼中。
世人皆知,圣上待这位国师宽厚,特许国师除朝堂及重大祭礼外,出入各种场合皆可着常服,因此国师着装一向随意。
这位国师今天就穿了身黑色暗纹长袍,连面纱也是黑色,只露出一双黑亮灵动的桃花眼,虽然通身黑色,但衣领和袖边都精心装饰了简单大方的白色叶纹,看起来并不沉闷单调,反而因为站得挺直,即使身形单薄,衣服在穿在身上也有种翩翩洒脱之意。
那种毫不矫揉造作的潇洒和那双眼睛里似笑非笑的神情,熟悉得让她有些烦躁,就和那个已经离开的人一样。
崔贵妃想到此处,略显冷淡地将视线从十六身上移开,从她面前走过。
而十六本人当然也能感觉到她的冷漠,但也只是面不改色地继续站着,竟也没有半分要行礼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冷冰冰地擦肩而过,仿佛彼此并不存在一样。
谢人童见状,反倒是他尴尬得把头低得更低了,还要装作看不见两人的水火之势,好不容易熬到崔贵妃走远了,才敢对十六躬身道:“国师,您请吧。”
十六独自步入殿中,听见皇帝的声音从偏阁传来:“我在这儿,快进来吧。”
她闻声进去,皇帝还站在窗前看雨,转身对她招招手,说:“过来坐。”
十六在他旁边的一张椅子前坐下,见桌上放了一碟精致的点心,摘下面纱,随手拣起来咬了一口。
皇帝不禁笑道:“怎么自己家里没吃的,又来我这里蹭吃蹭喝?”
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吃着点心说:“普天之下,就数你这里吃穿用度最贵最好,我以前没见过,现在见到了,当然要吃一点当然算一点了。”
“怎么听你这样说,我倒像一个挥霍奢侈的昏君了?”皇上笑着摇摇头,微微一顿,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问她,“我这里真这么好吗……比丙方还好?”
他讲话的语气虽然是故作轻松,但总透着那么一点遗憾和伤怀。对于他这样年过而立的皇帝来说,这种细腻的情绪反而有些突兀。
十六眼睛一转,轻轻松松地敷衍过去说:“若要我说,我当然觉得这里比丙方还好。”
但今天的皇帝却比平时要迟钝些,他仿佛没看出十六的敷衍,只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苦笑道:“……若是你们都能这么想便好了。”
她也淡淡笑着接话道:“皇上,纵使这里有千般万般好,可待在一个地方几百年,任谁都会倦的。”
皇帝闻言一怔,抬眼看向她。只不过这一句话,就道出了她与自己的不同。凡人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有多少豪情壮志困折于此。对于皇帝来说,困住他的只有时间,而对他的那位故人而言,困住她的却是地方。
他忽然自嘲般地轻笑一声,终于从刚刚那种不合时宜的低沉里脱离出来。他叹了一声:“你和她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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