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御已经出离地愤怒了,今日的朝会气氛仿佛海啸来临前的宁静。
街头的童谣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昨日宫里几个嘴碎御士值班时窃窃私语,谈论此事,被宋君御撞见,他方才知道国内时下疯传他弑君夺位的阴谋。
好事的群众自发地以讹传讹,甚至把弑君的细节都补充得尽善尽美。
按照时下最流行的版本,宋君御在宴会上阴令寺人在国君田猎之前,以黑色的药膏喂食,先君王臣在田猎后,药膏毒发,暴毙于行营。
御士们交头接耳,记忆力好的几个家伙竟然回忆起宫女们那日丢弃的垃圾中,好像真的有黑色的膏药残骸,用麻布包裹着的。
耏宽在御士中一向聪慧:“你们记不记得,宋公还是公子的时候,那日离奇地闯入宫中?”
身边的诸葛们都表示印象深刻。
“我还记得他出来时,让我们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他曾经来过。”一个人探头探脑地说到。
其他诸葛对此事也印象深刻。
“你们记不记得,宋公进宫的时候,玉带上有一块名贵的饰品,出来的时候反倒没了?”
一些诸葛记不清,但是这种八卦怎么能甘心落后于人?
“对对,我当时看得真切。”诸葛们附和道。
“我有个堂弟在贰广中值守,那天晚上,巫医拿着黑色的药膏出营,后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定是田猎后,销毁蛛丝马迹的铁证!”“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定是新君毒杀先君后的手段。黄陵诏书恐怕也是鸠杀后,用营中的大印,制的伪书。”
几个御士小幅度地上下波动着他们的脑袋,殊不知这些谈话都被新君听得真切。
“我不是州吁第二!我没有弑君篡位!”几个御士当场被炒了鱿鱼,新君御尤不解气,在朝会的大殿上大声嚷嚷。
大殿下面的六卿十分默契地保持缄默,任凭宋公御手舞足蹈地发作,都眼观鼻,鼻观口。
“传孤的旨意,凡是妄议此事,造谣生事者,皆斩!”宋公的声音掷地有声。
但负责刑名的华御事不干了:“请君上收回成命。殷宋自古不以言罪人,唯有商纣王因为臣民的言论,大兴冤狱。且西周之事殷鉴不远,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请君上收回成命。”地上呼啦啦,一圈的臣子都稽首恳求道。
“好哇,孤一人的话已经做不得数了。你们真的是不把孤放在眼里。”宋公背着手,绕着踱步,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下面六个脑壳。
“还有你,华御事,到现在都多久了,公子鲍还没被缉拿归案,是不是你包庇了他?”
华御事被点名了,却不慌不忙地起身,褪下官帽,把司寇的节杖恭敬地摆在官帽的右侧。
“这官,臣是做不得了。”言迄,华御事甩手而去,迈过大殿的门槛,边走边高声唱道:“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
“麦秀歌?孤一人不是纣王!”宋公的声音有些沙哑,悲戚的哽咽,仿佛啼血的杜鹃。
“司马,粮昧之事,如何了?”大军现在驻扎城外,随时准备发兵长丘城。
乐豫看着君座上憔悴的年轻人,心中仿佛触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宋公当公子时,曾是他的佐官,平日里人品端正,按理说,他是不愿意相信“弑君篡位”的谣言的。
但是举世皆非,众口铄金,积骨销毁。谁也不能保证君主之位不会令人利令智昏,撕毁公室的脉脉温情。
为了君位,齐桓公愿意亲手杀掉哥哥;觊觎江山,周平王派晋兵弑杀自己的亲叔叔。乐豫是乐氏家族的话事人,欲治其国者,先宜其家事。没有必要为了无依无靠的君主,卷入政治的漩涡。
“回禀君上,今日府库大火,国库十七年积累,尽付之一炬。恐怕大军的粮草,没有着落了。”乐豫回道。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信息,都显得老神在在,唯有宋君大惊失色。“平白无故,怎么会起火呢?查!给我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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