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动 (2-1)

许向威既悲且愤的从王家离开了，也不管王月明顾不得女儿家的羞怯，一溜儿小跑的跟在他的身后——她是偷跑出来的，跑出来前，还听到她爹对大侄子吩咐，要看紧了她，这几日不许她出门。

“威子哥，威子哥，你等等我！”离家门不远，王月明也不敢大声。

许向威有心不理王月明，但又知道若是连王月明他都得罪了，这场婚事就彻底完蛋了。咬咬牙，他停下了脚步。

“你，你还跟来干什么？”

王全胜的话，王月明站在院子里肯定都听到了。他也知道，那是一个慈父能为即将出嫁的女儿所能打算的一切了。可他不是那个女儿，而是那个女儿即将嫁的女婿。

“我爹说错什么了吗？”王月明泫泪欲滴的看着许向威，“他是为我这个当女儿的打算，你就算看在我的面子，看在我爹教了你这几年的份，也不能就这样甩手就走吧？”

“那你让我怎么办？”许向威也有些恼了，他是听不懂王全胜是在为王月明打算吗？可十块钱的彩礼钱，他真的拿不出来。

“你就不能再争取一下吗？你明知道我爹介意的是什么。”

许向威看着王月明，心说，争取？如何争取？她爹让他几年后再来娶她，这让他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莫欺少年穷”这句话，不过是一句图争义气的空话罢了。若是真不敢欺“少年穷”，又怎么会说出让他几年后再来娶妻的话？

再说文文，明知道他们家不是不心疼，偏还要那么说，仿佛他们一家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恶狼一般……

难堪悬在许向威的心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也隐约意识到了：即使真的给他几年时间，他也不一定能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意气风发，扭转今天的局面。

见许向威不说话，王月明心中说不出的失望。眼看侄子已经冲出家门，站在大门边瞅着她了。她不由苦笑了一声儿。

“威子哥，你知道我是一心想要嫁给你的。可这是咱俩的婚事，只有我一个人的努力，肯定是不够的。”

还有就是，你是真心想要娶我吗？若是真心，怎会一筹莫展，毫无举措？将未尽的话语咽下喉咙，王月明看许向威一眼，转身缓缓向回走去。

看着穿着厚实的大花棉袄，仍旧隐约可见窈窕身姿的王月明的背影，许向威痛苦的跺了一下脚，抱头蹲在了原地。来王家时，他本以为他终于前途一片光明，谁知道不过是片刻，就被打回了原形。

但不管他如何痛苦，王月明都没再回头。

“向威？”

不得不离开王家，许向威却一时也不想再回自己家。他的耳边回荡着王全胜的问话：“可想过你爹娘和明子将来在镇子会承受怎样的渔轮压力？”想过吗？似乎是没想过的，但他又如何不知拿亲妹子换自己一个当兵的机会这种事儿，多么的令人不齿。只是，他能怎么办呢？为什么就没有人替他想过呢？还有明子。他何尝不知道那是他俩的婚事，可他又能怎么办呢？师傅将条件都咬死了。

正痛苦而绝望的在街徘徊，他就听到有人叫了他的名字。转头，他就看到了手里拿着公文包、身穿着整齐的中山装的许银山。

这一幕，让他不由想到了他小的时候。那时候，家里还在做卖油条的生意。每天的这个时候，大伯、二伯和他爹会先后开门从家里出去。所不同的是，大伯和二伯的手里拎着的都是公文包，只有他爹手里拎着的是一个竹篮子。大伯、二伯出门是去班，他爹出门则是去卖油条。有时候，早的油条卖不完，爹也只舍得给他吃一小块，剩下的要挂到房梁，等中午、下午的时候再拎出去卖。

那时候，他虽然不太懂公文包和竹篮之间的区别，但是会忍不住问自家爹，“为什么大伯、二伯出门都拎着包，您要拎着竹篮呢？”

爹怎么回答的，许向威已经记不住了。但他不想有一天自己的儿子也如此的来问自己。

“二伯这是要去班了？”

看着许向威脸硬挤出来的、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许银山点着头沉思了一下，问道，“你这是去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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