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澡堂与粮仓 (4-3)

“后来，秩序慢慢恢复，政府逐渐掌控了局势。我跟一群小伙伴，被送到了孤儿院。我父母死了，只留下小我四岁的弟弟跟我相依为命。当然，跟我们有相似遭遇的孩子不计其数，能活下来的都是幸运儿。但是，当时全国有数十万的孤儿，孤儿院个个处于超负荷状态，政府不堪重负，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连睡觉的地方，都要靠抢。而孤儿院里人手不足，根本管不过来，规矩特别严，隔几天就有小孩死掉。在这种环境下，没办法，我跟几个小伙伴一起逃出来了，开始自谋生路。”

“自谋生路？”

“是啊，当时跟你差不多大，连我跟我弟弟在内一共6人。小孩子嘛，不能干活，为了填饱肚子，只能去偷，去抢了。”

“可以理解，一定很不容易吧？”真嗣道。

“当然，流浪的日子里，不是挨打就是挨饿。在当时，大家都不容易，能吃饱是一件最幸福的事。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了一个军用粮仓，里面堆满了食物。”加持说着，打开身边的箱子，拿出一个水果罐头，“就像这里一样。”

“我们像发现一个大宝藏一样，几乎高兴得疯了。当时的管理制度不像现在那么严格，我们时不时可以混进去偷吃的。但是，一起行动人太多风险更大，所以我们每天派一个人潜入粮仓，大家轮流去。久而久之，当然被发现了。很不巧，轮到我的时候，就被埋伏的士兵抓住了。他们知道我们是团伙作案，所以对我拳打脚踢，用枪抵着我的头，逼我说出其他伙伴的下落……”

加持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平时轻佻的表情消失无踪，代以沉重的语气道：“真嗣，其实我很羡慕你，同样的年纪时，你比我强多了，无论心智还是能力。”

“个人的成长际遇不同，很多是自己不能决定的。如果你有我的条件，也不会差到哪去。”真嗣难得谦虚了一把。

“不，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当时我非常怕死，即使活到现在，最怕的还是死。”加持自嘲道。

“后来呢？你说了？”真嗣问。

“嗯，被毒打后，我还是说出了我们躲藏的位置。但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趁对方松懈的那一刻跑掉了，冲进了草丛。他们还用机枪朝我的方向扫射，幸运的是，都没打中。等我回去通知伙伴们逃跑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五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旁边就停着一辆军用卡车。我还是来晚了，我害死他们，还有我的亲弟弟……”加持平淡地描述着，但丝毫掩藏不住他内心的波澜。

真丝一声叹息，这就是现实的残酷。

“从那以后，悔恨跟自责日日夜夜啃噬着我的心，我甚至多次想到自杀……后来，我改变了主意。”加持抬起头，“我弟弟和同伴的牺牲，才换来我的生存，我更要好好珍惜这条命。我不恨谁，一切的痛苦和灾难，都是第二次冲击造成的。如果那次灾难没发生，大家都不会死，我跟我弟弟也会有个幸福的童年，还有和睦的家庭。从那时开始，我就开始调查第二次冲击，政府公开宣布是陨石撞击所致，可信度太低了，漏洞百出。我发现有一股势力，一直在隐瞒真实信息。所以，找出第二次冲击的真相，就是对我弟弟和同伴他们的补偿。因为，不能再有像他们那样的牺牲者了……”

“原来是这样。”真嗣终于获知加持的作死动机。

“后来，我被一个远房亲戚收养，还让我上大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结识了葛城，开始交往……”

听到这里，真嗣开始在心里碎碎念：“反正都过去了，是我绿了你……不对，我也是被迫的……”

“我们沉溺在热恋中，幸福过了头。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害怕起来。我害死了我弟弟他们，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沉溺在幸福中……”

“你们就是因为这样分手了？”真嗣问。

“主要是不想再沉迷下去了，我还有着使命去完成。葛城也是一样啊……她是遭遇第二次冲击的南极调查队唯一的生还者，也是惟一一个，在近距离看到第二次冲击的人……”

接下来，加持讲了美里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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