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雨声拍打沙沙的马车上。束发男装的女孩儿,也小脸正经的翻着书册,对着侧卧在面前的长毛黑狸花道:“狸奴先生,这似乎就是您所说过那些,后世阴兵借粮、火龙烧仓的典故和伎俩吧?”
“不错,从古至今的官僚体系,莫不都是类似的把戏。只是在不同的年代,所表现的方式略有不同而已。”江畋慵懒的抬了抬爪子道:“究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遮掩住,背后潜在的更大问题。”
就像是后世动不动在巡查组到来之前,突然粮库着火、浸水的新闻;又比如为了审查驻外霉菌,一万刀一个的咖啡杯和手纸;几百万一只的山羊,而前赴后继出意外,死了两飞机的白宫委任会计;
乃至东奥会中,为了不断追加的资金黑洞和阴阳账目;主动跳下地铁的主任会计。可以说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就没有太阳底下的新鲜事;绝大多数人类在历史中学到的教训,就是没有学到教训。
“而且,早不来晚不来,就在这个朝廷用兵的节骨眼上,以这种激烈的手段突然爆发出来;这说明了什么?也许有人着急了,全然不顾体面和不择手段,也要将这里存在的问题,给籍此抹除掉。”
“所以,这件事情未必针对殿下本身,更像是某种潜藏的多年积弊,实在无可遮掩之后的孤注一掷。究其根源,或许可以上溯到年前,殿下命人整顿东西两市的常平署,而牵动了某些利害干系。”
“或又是其中的亏空实在太大,只能籍着这次备战转运的粮秣,来暂时性的填上这个大坑;或者,还可以将其嫁祸并甩锅给敌国的破坏?京兆府不是在不久前,查获了一个吐蕃人的潜伏团伙么?”
“或者跟进一步说,这也是朝中某些人,对于太子殿下的变相警告?对于他那些推陈出新、革旧汰弊的举措,表示严重不满的方式。毕竟如今的殿下大势初成,推行的变革已经进入到深水区了。”
“所以在暗流汹涌的水下,每进一步都会牵动许多,蟠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他们也许对于身为监国和储君的殿下,一时半会无可奈何;便就只能从这些旁敲侧击的边角处,来展示出力量和存在。”
“毕竟,这次只是烧了外地转运来,用以备战的部分粮秣;死了个把末微小官而已。朝廷还不至于无可弥补和调剂;但要再有下一次,那也许着火的就不是常平仓,而是大内某处楼台殿阁了吧!”
“竟然,还有如此丧心病狂之内情和可能性!”女孩儿又拿起一支篦子,小心的梳理起蓬松的大尾巴来;“难怪,奴奴还是头一遭见到,太子殿下如此的怒形于色。只怕连裴妃她们都被吓到了;”
“这也是好事啊!说明他已经抛弃了过往,越来越有家国天下的自觉了。”江畋轻描淡写的道:“毕竟,光靠仁厚与孝道,面对朝堂上的人心叵测,或是皇权之下的骨肉亲情,都是无济于事的。”
“也许在另一个时空线上的太子,就是因为毕生的理念和幻想受挫,又受到天后一党的严密监视和暗中约束、抑制,四处碰壁而无所事成,志向心气皆不得伸张,最终积累成心病郁郁而亡的吧!”
“这里头的东西,真是好复杂,身为国之储君也实在太辛苦,太过凶险了吧!”女孩儿也苦着脸嘟起嘴儿,然后又耸眉道:“是以这回事发突然之下,太子殿下才专程求请狸奴先生到场观察么?”
“若不是如此,你哪有机会中断课业,随我出来透透气么?”江畋却是窥破了她装模作样的一点小心思,而突然伸爪在她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弹道:“要不,你就此打道回府,换过你阿母来好了。”
“别别,奴奴最喜欢和狸奴先生出来了。”女孩儿闻言连忙一把扑在案上,做央求和讨好状道:“既能认识许多新事物,还能不断地长见识,还有您给奴奴讲授各种典故、来历,别提多欢喜了。”
“却不知狸奴先生,觉得奴奴与阿母可有多少差别?”然而,在她殷情梳毛和摩挲的同时,又忍不住小声问道:下一刻,江畋用实际行动跳到她头顶道:“当然有,若你算是坐骑,她就是抬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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