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临时起意的决定,但同行苏佑之还是策马随车,来到横街旁安邑坊坊门附近。作为长安城内,大量乐工、伶人和倡优等乐籍,及其家眷,亲族所聚居的街区;这里也汇聚了汇聚许多相关行当。
因此,在这条遍布着调弦声声的大街上,女孩儿很快找上了一家,尚未关门的乐器铺子;主动下车步入其中。然后,从一排的萧管横笛的架子前,让迎上前来店家主事,拿出成色最好的私藏货来。
然而,就在对方连忙转身而去,鸡飞狗跳的催促和支使着伙计、小厮们,忙作一团的同时;女孩儿却是主动凑到苏佑之的身边,冷不防对他道:“似乎有人藏在车底,还请苏宦者替奴奴看一眼。”
下一刻,苏佑之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却又不动声色的对着,陪同在旁的玄霜微微点头;几步就踏出门外去了。但他也未曾直接采取行动,而是对一名亲随耳语了几句,驱使他快步远离消失在街口。
紧接着他就带着剩下几人,纷纷取下系挂在鞍具上的兵器,在保持一定的距离之外,隐隐的围住了马车停放的位置;而这时,店内的主事也亲自捧着托盘,将绸布包裹的数支箫笛呈在女孩儿面前。
女孩儿却也神色如常的,像模像样的当场挑拣起来;就在她选好了其中一长一短的,一只湘妃竹的斑横笛和一支蓝田玉的小竖笛,而让玄霜掏钱代付之际;街头上也终于传来了成片小跑的脚步声。
却是一群身穿扎片半甲和卷边盔的金吾巡兵,手持朴头枪、双手锤、铁杖等物;匆匆奔走而至。也让一路上陆续归回坊区的寥落行人;不由惊呼连连的退让和躲闪在路旁,然后又窃窃私语不休……
如此这般毫无遮掩逼近而来的动静,也自然惊到了不知何时,藏在车底盘下的那个存在。就算女孩儿转身望向外间的刹那,从车下骤然闪出一个幽魂般的黑影;如蛇形蜿蜒着贴着轮毂飞窜出街道。
但随后响起的啪啪裂空声,却在其身前的地面上,激溅起数道尘土碎屑的鞭痕,却是苏佑之当先出手了;而剩下的那几名亲随,也配合默契的组成一个反弧面的阵列,据刀持剑倒逼和包围向对方。
因此这名不速之客,也只来得及抽身奔逃一半,就不得不奋身左挪右转着,闪过接踵而至的鞭影挥击;放弃了继续逃入街边民间建筑的打算,不得不折转回街道中心;却又毫不犹豫的向坊外逃去。
但也因此毫不意外的撞上,聚集在坊门边上,正待敲鼓闭门的一小群武侯;但这些皮衫弁冠仅有稍棒的武侯,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仅仅一个照面就被打倒、撞翻一地,根本拦不住对方片刻功夫。
但这一点耽搁,也让女孩儿和怀抱中的江畋,看清楚了对方的装扮形貌;赫然是一个披头散发、胡须蓬乱的消瘦男子,脸面、肢体上有很多的癍痕累累,眼神犀利而狂烈,充满了不好相与的意味。
身穿一件并不合身的灰布搭子,因此根本遮掩不住内里,充满脏污的素布囚服。因此,如果江畋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位大概就是在东市口刑场上,被同伙给给劫走的那名死囚,却展转躲到车下。
但他虽然身手高明且一直藏得很好,但这一身脱逃出来的味道,实在是太过强烈了;哪怕是仓促的浸水冲洗过。但对江畋特有的强化感知来说,就像是一个隐隐靠近的污染源一般,根本无所遁形。
正在思量间,这名刑场上的逃犯,就已然冲开了追赶而至的金吾巡兵;在一片追逐争斗、叫骂嘶吼的激烈动静中,消失在了坊外的长街上。这时女孩儿也略作惊讶的感叹几句,带着乐器回到车上。
然而,在她的小脸上却难掩意犹未尽,这大抵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发生在身边的争斗和冲突;在落座车内的同时,就迫不及待问道:“狸奴先生,这就是传说中的好狠斗勇,轻生纵死的江湖人?”
“只是个不明身份的逃犯而已,没有必要将其脑补美化了。”江畋却是有些无语的看了她一眼道:“就算真正的江湖人士,也多是典型的法外之徒,狂悖之人,有多少是仗义任侠的还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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