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国家遭逢打乱,盛世急转直下之后,才在内忧外患之下,重新有了储君领军定难的出头之日;但是同样也难免荆南兴起的永王之乱……从某种意义上说,此乃太宗开了坏榜样的遗祸之故,”
“这是自太宗在玄武门之变后,就为皇统继承留下的隐患,也是历代的人主与储君之间,几乎无解的心病和猜疑链;从始至终伴随大唐兴衰起伏,直到后期达内宦臣专权挟制废立天子,才有所缓解。”
“因为,原本的继立危机和上下猜疑之心,已被更大的矛盾和压力;也就是外有藩镇割据,内有宦臣专权的历代内忧外患,所逐步取代和掩盖了。所以此后数代储君就算被废,也不乏得以善终之辈。”
“当然了,这话就扯的远了。”江畋说到这里也顿了顿:“我想今上未尝也多少察觉,其中可能暗藏的端倪,这些年这才会格外优待和亲厚殿下,以为弥补和挽回某种憾事,也是为群臣示范榜样吧!”
“但是,今上身为一个垂老多病的君父,自然会体谅和共情一个,自幼就体弱多病,又文质仁厚的储君;而格外予以宠信和优待,。但是有一天他的身体好转,又发现殿下已非过往,又当何以自处?”
“孤……也不知道该如何……只想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太子李弘听完叹息道:“毕竟,孤自小生养的环境极其优遇,二圣也还算是亲厚和垂爱,实在下不了这决心,倒叫狸生见笑和失望了!”
“不……不……,这其实与我没有太大关系,”江畋却无谓摇摇头道:“我也不至于为了自己的乐子,而强求殿下去做些什么,这就有悖观察者立场了!我只是列出可能性,但尊重个人选择和命运。”
“狸生,还是一如既往的超然于世、俯瞰众生,却令人不得不信服啊!”太子李弘听了这话,才有些虚弱而疲惫的展颜笑道:“好在孤也略有自信和底气,就算舍弃此身,也不至走向那最坏的境地。”
“狸生不是说过,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么?正所谓是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孤承蒙狸生多出来的这些年寿数,总算是没有怎么荒废,勉强为朝廷相继定立了几项,利于民生新规矩而已。”
“虽因关东地方阻力甚大,孤没能促成后世的逐级转运法;但却成功试行了输边法;目前运抵九原、瓜沙、河湟各处的军资;约七十一万石豆麦,又十五万匹绢。而所费不过三一、四一而已。”
所谓的输边法,其实就是明朝开中法的变体,只是盐引变成了绢票;也就是以东南盛产的绢帛等轻贵财货为基准和担保,令民间商人运粮前往边塞助军,然后根据回执领取相应的绢帛为酬劳。
“此外,在广州、福州、明州、扬州、登州各处,别设的市舶司,也是大大增加了朝廷的进项;光是奢货加税一项,至少这几年的藩属来朝和进贡,朝廷的回赐不再有所亏空,反而甚有盈利。”
“新的水力机关,已经试行东宫名下的各处工坊,无论是用以造纸印书、纺纱织染,还是惷碾、锻造之用;都是胜过人工畜力数十倍、上百倍。父皇已经准许,逐步推及内府和司农所属各处。”
“虽说以盐铁茶丝的产出为质保,公开发行国债之议,父皇以兹事体大之故,依旧未准;但亦特许东宫门下,以诸多新产为凭,先行其事一二;其中以河西、陇右商人,乃至西域胡商报效最多。”
“孤已经派人在江淮和一代,探访当地的盐场日常运作;下一步,孤有意依照后世成例改良盐政,将一体化的官运官销,改为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的“就场专卖”……狸生以为如何?”
“殿下如此推动财税之利的改新,就不怕无形侵夺了宰相权柄,而遭到反弹么?”江畋想了想反问道:“虽然国朝的岁入还是田赋绢帛为主,但这其中的巨大干系和牵涉,可是一点都不见少的。”
“如今的堂老们,正与母后麾下的北门学士针锋相对,尚且无暇顾及孤这一点小动作。”太子李弘却是露出复杂表情道:“至少在中书门下的列位堂老,母后那儿如今已经有意籍此推动易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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