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幽州城内,武德司提举院事、幽州押司官邓选忠,也带着一身酒气和脂粉味,摇摇晃晃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处;然后四仰八叉的躺在云屏大床的同时,也顺势打开藏在床板下的暗格。
顿时就露出一个技巧机关锁的乌沉铁箱。待到用贴身挂着的钥匙件打开之后,顿时就露出了厚厚捆成一扎扎的钱票、兑单,还有房产、田地和铺面的契书;然后他将新收到的五百缗钱票放入。
紧接着,邓选忠就开始吐着唾沫沾指,一张张的点数起来,一遍遍的确认自己私囊财货的积累进度。他私下的乐趣就是如此朴实无华。至少相对外间那些华丽奢靡的大件,这些才是他的依仗。
武德司评定工作业绩的标准很多,经年累月下来也自有一系列繁复周密的流程。但归根结底无非就关键两大条,一条就是弄权,一条就是弄钱;而作为武德司可以公开活动的两京十六府之地。
有的地方适合弄钱,比如位于财赋重地的东南各府,有的地方适合弄权,比如两京、太原等政治生态浓重的区域,还有的地方既能弄钱夜适合弄权;但是更有的地方,就只能当做躺平养老地。
比如与海南大岛相去不远的广州府。而幽州在这些府城的排位之中,无疑是垫底一般的存在,仅高于最末尾的一两个府城而已。因此,以他的资历直接调回京中是不可能了,唯求平替个富府。
这些私囊中攒下的钱财,就显得多多益善,怎么也不够用了。但好在现在长期把持和垄断了,卢龙府地面上的灰色行当和地下产业的燕山王府,连同那位少君一起倒台,还连带牵扯下许多人。
剩下本地官员和将门世家,富室大贾、豪家大姓;也是人心惶惶,唯恐祸从天降;因此,在暗中打听消息和寻求帮助之下,也让邓选忠因祸得福靠捕风捉影,在短时间内迅速发了一大笔横财。
就这么一连数了好几遍之后,邓选忠这才心满意足的封好箱子和暗格;在残余酒意的影响下,就这么和衣依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这一刻,他梦见了自己回到了京师,并在宫台省被委以重任。
正在风光得意之间,就连武德司内他高攀不起的,那位宗室出身的贵妇人,也在权势使然之下对他曲意承欢;然后,邓选忠就在极度的口渴和燥热中骤然醒了过来;他刚想开口叫唤婢妾奉茶。
却冷不防看见一个人影正坐在黑暗中,目光烁烁的看着他;霎那间邓选忠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残余梦境和酒意的影响也烟消云散。身为幽州武德司分司的押官,他并不是毫无防备和警戒之人。
不但在这处专属宅院内,至少有十几名手下和私家聘用的护卫人等;相邻不远处更是蓟县的县衙,以及比照两京六街使设立的左右军巡院驻地之一;但对方竟然能毫无惊动的轻易摸到他床前;
因此,下一刻心念百转的邓选忠就闭上眼睛道:“这位强梁,既然有能耐靠我近前,那鄙人也认栽;这亭舍之内你若看上什么,或是想要什么就尽管拿走,我自当不会追究,也从未见过你。”
“……难道你以为,我是求财而来的梁上君子么?放心,不会有人打扰的”然而,对方却嗤声笑了起来,主动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扉扇;让清冽月光一下子浸染在室内;也照得邓选忠满心拔凉。
然后籍着月光的照耀,他也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霎那间不由的再度跌坐而倒,却是惊骇莫名的浑身血液都凉了。虽然当初只是混在出迎的官员中,例行公事的见过一面;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不知道……上宪莅临,可有什么贵干。”然而,满心惊涛骇浪的邓选忠也只能强作镇定,又低声下气道:“若有在下可以效力之处,尽管可以差人送张名帖就好,何须劳动贵趾深夜相临?”
“具体公事上的勾当,倒也没有……”江畋这才拉过一张墩子,重新坐在他面前轻描淡写道:“只是最近正巧遇到了一个疑问,想要请押司解惑一二。毕竟,押司在幽州武德司也有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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