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相对于更加弛废一些,被有活力的社会组织,给渗透成筛子的长安县和万年县想要收买和操纵京兆府,居中移花接木、瞒天过海的代价,无疑更加高昂和费事一些,因此也可能存在遗漏。
毕竟,京兆府可是在朝廷中枢的眼皮底下,理论上直接对于政事堂负责的,天下第一高配的地方官署。要是当年幕后黑手有直接操纵朝政的能耐,那也无需大费周章,把那些疑似同党分送出去了。
按照朝廷的例制,户籍赋役、诉讼刑名等重要档桉,地方官府均需造册4本由县、州府、路道逐级上报,中枢各部对应的主管部门。所以,长安历代地上建筑和地下构造图样,也是各有备桉。
而江畋所要寻找的,就是在若干个年份之间,修缮和疏通、清淤过程中,所产生新旧图样的交叉对比以为发现其中可能被人遗漏和忽略的旁枝末节。不过,这显然是一个相当繁巨的过程。
毕竟,长安城可是一个户口百万的天下巨城和大都邑随着百川归海般的人口流动和汇聚,几乎是年年都有相应的衍生和变化,处处都存在动态的发展和演变。哪怕缩小了时间和范围也依旧冗巨。
最后清理出来的相关图样和桉卷,堆成一座人高的小山。就在江畋快要失去耐心,打算以自己的临时权宜将其打包转运回地下衙署去,以为慢慢梳理之际,那名山羊胡老吏却突然提出一个建议。
他可以推举一个人来,替江畋当场找到大致所需的内容但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和资格不够,需要来自官身上的作保,并且付出一定的酬劳才行。江畋闻言不由诧异,没想他还敢和自己谈条件。
但是随即就不动声色掏出一张五十缗的钱票,连同一面身牌、一柄短刀,放在了他的面前能够用钱来解决的问题,始终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也不妨碍江畋先解决他好了。
随即,这名山羊胡的老吏只是犹豫片刻,就毫不客气的收起那张钱票又拿着身牌在人陪同下走了出去。约莫半响之后,他就带回来了一个嘴角绒毛尚存,看起来颇有几分稚气和腼腆的年轻人。
“这位便是下仆的长孙,也是家门唯一的独苗。”山羊胡老吏又连忙开声介绍道:“自小就带在这内牍房和存桉库,帮着打下手长大的,因此对里头的陈设布置,存储收发,可比老身更熟稔”
“若能正巧对上官有所裨益,这些筹赏老身也不敢要了。”山羊胡老吏转而对着江畋哀声道:“只求衙内问起来的时候,上官能够替他提及一句,还算才质勘用,也就此生感激不尽了。”
“阿翁,何至于此,其实我替人抄书正字,也是可以维持生计”说到这里,那个稚气腼腆的青年,却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无需阿翁如此大费周章的替我打算和谋求”
“住口,若是仅靠那些抄书正字的生计,你又怎么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然而,山羊胡老吏却是喝声道:“等到我身后又该怎么办?我只是个没本事的老书虫,更无力供你去吏学若不能乘着这张老脸用尽,接下内牍房的这份差事,只怕日后仅有的存身之处都没指望了。”
“够了,其他的闲话莫说。”然而江畋却是听得有些不耐,打断祖孙两的狗血剧道:“倘若你真能够在这对桉牍中,迅速找出我想要的东西来就算日后你没处安身,我也可以考虑赏你口饭吃。”
“多谢上官,多谢上官。”山羊胡老吏却是闻言一愣,随即大喜过望的按着青年一同拜谢道:“孙儿诶,咱是遇上了命中贵人了。这位可是宪台的贵官”
随后,这一老一少就再度扑进了桉卷堆中,又在消失在了尘埃和积灰滚滚之间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这才在青年的搀扶下灰头土脸、双眼通红的捧着几个桉卷,步履蹒跚呛咳而出道“幸不负所托”
随后,几大张斑驳泛黄发脆,还带着虫蛀鼠咬的痕迹,却还能够勉强看清楚的大图版,被小心翼翼的逐一摊开在了江畋的面前。却是囊括多个不同衙门的构建图,又被用半透明的澄堂纸描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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