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3-1)

更阑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出生，背后隐藏了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寒炽蛊，按字面理解，大约就是中蛊的人忽冷忽热时冷时热。被施下这种蛊的人，开始瞧不出什么异样，因为蛊虫在体内还很幼小，正如宿主还未成形的心魔一般，并不具备影响宿主的威力。但若中蛊之人稍有情绪波动，体内的蛊虫就会以吸食宿主的情绪为养分，日益苏醒乃至壮大，让宿主体验到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久而久之，宿主就会心衰力竭而死。

玄帝似乎对这种蛊有更深的了解，他说，这种蛊因为是心蛊，所以不仅对中蛊的人有极大损害，对施蛊的人也有反噬。心蛊永生不灭，是巫族最黑暗的蛊术，修齐死后，这门蛊术便被禁止。因为解蛊的唯一办法，就是由中蛊之人或者其至亲手刃施蛊之人，蛊源断了，蛊毒便断了。

如此说来，修齐真是个虐待狂，不仅要虐别人，还喜欢虐自己。连自己都不放过的人，天上地下再没第二个了。

说实话，更阑自己也不太明白阿娘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看起来，修齐对阿娘一派痴心，都到了不惜同归于尽的程度。阿娘却没有丝毫感动，真是匪夷所思。这原因大概同世间所有被家长强行安排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一样，两个青梅竹马的人，往往都结不成夫妻，最多也就结拜个兄妹。

有句俗话很是令人感慨：“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诚然修齐做的事情太过缺德，但不可否认，修齐很有“远见”，他准确地预言了敖茯的婚后生活必然不幸。至于他是靠什么预言出来的，可以说他是出于得不到就毁掉的报复心理，也可以说是他久经情场，自然悟出些心得。

大多义无反顾的爱情只不过是精神的产物，走入婚姻则是让这种爱情从神坛落到烟火中。更何况一段从一开始就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婚姻，背负了太多隐患和代价，足以将那点仅有的幸福转化成一笔情感的巨债。

打从被杨暕“抢亲”后，敖茯脸上一直都不太有笑容。但是这场婚事人尽皆知，正如敖烈所说，她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她能抓住的，只有他。她只能赌自己在杨暕心中的位置，并不是修齐所说的只把她当作与天对抗的工具，也不是报恩的累赘。修齐要证明她是错的，但其实她也想证明修齐是错的。所以即便修齐在她身上下了巫蛊，她也不肯轻易认输，表面上仍然装得风轻云淡。

她出门去找了杨暕，按理说，新人礼成前一天不能见面。要怪就怪身上的嫁衣实在太过好看，她忍不住要他赶快看上一眼，想见他的心简直迫切得不得了。

很不巧，她找到杨暕的时候，杨暕正在小河边看着月亮出神，有些落寞之态。心底冒出个声音在对她说，这不是一个新郎官该有的表情。

她突然想起她被三哥困住时，三哥告诉她，杨暕一天到晚总在望着太阴宫的方向。

她走上前去，问：“在想什么？”

杨暕终于注意到敖茯的到来，回了回神：“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得，好像这地方只能他来，别人就不能来了。

敖茯原本想说，我来是想让你看看这身嫁衣有多美，即将成为你的夫人的我，有多么期待明天和你的婚礼。但现在，她似乎更想弄清楚另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为什么当初我怎么劝你留下你都不肯留下，姮娥一劝，你就回心转意了？”

杨暕不看她，重重叹下一口气：“明日你我大婚，别提这些了。”

一句大婚就想搪塞过去，杨暕的回答明显避重就轻，惹得敖茯来气：“为什么不提？我嫁人，总要嫁得明明白白的吧。”

杨暕觉得她莫名其妙，皱了眉不耐道：“你这是何意？明日成婚，还成不成了？”

你说可不可笑？修齐前一刻还在取笑她所托非人，后一刻杨暕就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好像这婚礼于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成与不成，他无所谓。如果要成，那是敖茯想成，如果不成，那也是敖茯不成，跟他关系不大。

这便是两人的第一个心结，对于敖茯来说，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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