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听说是雷雨,他连想都没想就认为她演的是四凤,毕竟这个角色最贴近她本身的形象和生活阅历,人物内核也相对较为简单,最有利于她发挥出来。
而繁漪,这个痛苦最深,渴望又最强的女人,无疑是这个剧本里最复杂的一个人物之一。
不说她的年龄,就说她经历的这一切——嫁入不爱的男人家,成为旧社会家族联姻的牺牲品,再到对喜欢的男人因为伦理道德爱而不得,苦苦追求,这些东西都是盛繁在自己这个年龄无法体会和感受到的。
无法感同身受,在塑造角色这方面就已经逊了一筹。
卢会奇压抑住了自己的惊讶,决定先看看再说。
这个地方是繁漪正在对家里的管事鲁贵说话,也即是鲁侍萍的第二任丈夫,四凤的父亲。
留出几秒空白,假设面前的鲁贵已经说完了话下去,盛繁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几秒无声的表演就松懈,至少在对话剧细节的把控上,卢会奇并没有感受到那份应该出现的尴尬。
他在心里默默念出了鲁贵的台词,“是,夫人。”
窸窸窣窣几声,鲁贵拖着他的灰袍子大步走了下去。
繁漪缓缓从楼梯上拾阶而下,她的对面是周萍。
此时的周萍刚送别心爱的女人四凤,胸中还涌动着种种甜蜜,却在看见繁漪那张阴鸷的脸的一瞬间变得冷漠僵硬,提步有几分欲走。
开始还维持着大家女子的固有风范,这会儿繁漪却急了,把放在小腹上的手垂下,几步疾疾走向了周萍。
“他人呢?”繁漪的脸色苍白,常年病痛的折磨让她双目有几分阴沉灰暗,高高的鼻梁更是让她的面相有几分刻薄,只有那双嘴还算殷红,透着几分人气。
“谁。”周萍不耐烦。
“你父亲。”说这话时,繁漪双眼无神,只有嘴角似挑未挑,带了几分讽刺。
她的语气甚至都没有多少波澜,只有尾音稍稍加重,像是即将掩饰不住内心的厌恶。
“他在大会厅会客呢。”周萍语调冷漠。繁漪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退缩,又向前迈了一步,双手紧紧交叉握住,像是在掩饰内心的紧张。
周萍看见了,也稍稍心软了那么一分,他主动问道,“弟弟呢。”繁漪眼角微垂,有几分无奈,有几分冷淡,“他只会哭,他走了。”
二人间一阵寂静,繁漪隐隐期待着周萍能继续说上什么,却又有几分自我厌弃,她纠结又复杂地紧攥手指,眼神斜着看向地面。
周萍四周望了望,手向前无奈地摊开,“我要走了,我要收拾东西去。”
“等等!”繁漪高声喊了几句,随即像是有几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性地理了理鬓角,苍白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女人的娇羞,“我想请你略微的坐一坐。”
她一双阴鸷的大眼睛里浮现了几分希望,仿佛那里有一道高高的篱墙,但只要越过它,就能看见耀眼的太阳。
她忍不住往前走了走。
周萍犹豫地向前迈了一步,脸上有几分厌烦,“有事吗?”
繁漪急急接话,手扶着沙发的靠椅,“有话讲。”
说完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矜持,脸上又浮现几分自暴自弃的自我厌恶。
她受伤地抚了抚自己的手背,唇角紧抿,直到她脸上唯一一个带了几分鲜活色调的嘴唇也添上了几分煞白。她自己却没意识到。
“我希望你明白刚才的情景,已经不是一天了。”她语气淡淡,眼角眉梢不自觉流露出的落败景象,却不由得让人为她心中一抽。
在那一瞬,旧时代女子奋力想要反抗命运却又无能为力的痛苦与怨恨席卷了全场,透过她不断轻颤的长长睫毛,人们仿佛能感受到一团郁积的火在她胸腔内熊熊燃烧。
周萍也有几分无奈,“父亲总是那样的。他的话说一句就是一句的。”
繁漪不待他说完就提声急急打断,声音因为激动而有几分尖细,“可是人家说一句我就得听一句,那是违背我的本性的!”她秀眉微蹙,一双大眼里尽是愤恨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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