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和柳名刀在十天之后抵达了平南谷。
这一路上,柳名刀在沿途的镇上给李照买了好些书,什么六部正史,编外怪志,杂学通典之类的,统统给李照搬了回车。他怕李照看这些经史文章会疲累,又买了好些传奇小说回来,让她闲暇之余还能解解乏。
以至于等到平南谷时,马车里有一半地儿都是摆着书籍。
从一开始认一篇文章要花上几个时辰,到后来一目十行,快速通读,李照只花了五天。她像是卯上了从前啃专业书的劲一般,哪怕夜深了,也挑灯在读。
历史的身姿在书卷中展露了它迷人的一面,滔滔岁月延展千年,凝结成一个个字符跃然于纸上,无声地向李照诉说着一个个传奇。
是日正午,春日和煦。
平南谷山脚下伫立着一块高大的牌坊,其上张灯结彩,已经有了些庆祝的气息。然而光鲜亮丽的牌坊之外,离主道还有距离的地方,依稀能看到好些面黄肌瘦的孩子。他们或是躲在树后遥遥望着,或者藏在草丛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柳名刀说,他们是在等寿宴。
等到寿宴开始后,平南谷会着弟子在山门口派上好几日的善粥,一人可领一份,一份便能算是好几天的口粮了。
李照听着就觉得心酸,心酸之余却又只能叹息一声,无能无力。这种挫败感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挥散不去。
车行过平南谷的大牌坊没多远,就看到了一条上山的路。路足有两个马车宽,铺垫着宽大而整洁的青石板,大概是为了防滑,青石板上有竖条纹波浪痕迹。
有些巧思,李照眸光扫过去,下意识想到。
青石板虽然是一块又一块地叠铺,却没有阶梯感,中间有人为刻意留下的高低差,显然是可供马车上山的。青石板两边依次摆着些巨大的花盆,花盆里种着高大的绿植,没开花,但因为枝丫上挂着些红绸子,所以足够喜庆。
路口旁边站着两个圆领青衫的少年,一脸稚气,头上顶着个垂脚襆头,是文人造型,却手扶长枪看守山门。
“什么人?!”马车一靠近,右边那个少年便横枪问道。
柳名刀从怀里取出请帖,说:“在下乃是大光镖局镖师。”
“马车里呢?”那少年听了柳名刀的介绍,接过请帖翻阅了一下,并未轻易放行。
“马车里是我们镖队的厨娘,也在请帖名录里。”柳名刀侧身撩开车帘让他们检查。
里头李照正在抄书,见他们问起,便搁了笔抬眸,问道:“需要检查马车内部吗?还是说需要我下车?”
少年与她视线一相交,脸噌的一下红了,连忙摆了摆手,把请帖交还柳名刀,说道:“两位请进。近日来山脚下流民增多,所以我们这守山门也得紧着些,多有得罪。”
柳名刀道了声无妨,朝他笑了笑,收回了请帖。接着他马鞭一甩,马儿扬着蹄子就带着马车上山了。
李照把抄书的纸笔一收,干脆侧身趴在车窗上往外看,边看边说道:“这平南谷倒是蛮方便的。”
底下的青石板能过人,也能过马车。这种细致程度,在别的地方李照还没见过,哪怕是金玉筑屋的清风谷。
“这石板路是平南谷花了重金请千巧门的嫡系弟子来亲手打造的,目的是为了方便谷内几位老祖宗出门。”柳名刀斜了一眼地面,说道。
寸地寸金,毫不夸张。
平南谷在文人间声望极高,每年光是各种节气宴会就已经数不胜数,更何况还有宴会中的盛会——冬梅宴。想要宴请天下文人,没有庞大的财力物力是做不到的,平南谷的风雅,往往代表着不菲。
接着,他握着马鞭一指,指着一旁的盆栽继续对李照说道:“不光是脚下这石板路,便是这些植物,也都是远渡重洋而来,估计也就能活这么月余吧。”
“和清风谷比起来呢?”李照的下巴搁在窗棂上,侧偏着头,有些好奇地问道。
柳名刀摇了摇头,说:“清风谷是把有钱写在脸上,丝毫不嫌金银之物低贱,而平南谷却不同,平南谷处处讲究,但一事一物都立于金玉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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