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木偶一样的脖子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竟是被她转动分毫,艰难地回过头,望向声音的来处。
皇帝本是和方怡站在林子边上,跟谢逸平一样,始终不肯靠近,此时面色惨淡,走上前一步。
“贵妃犯下滔天大过,但她毕竟是朕的贵妃,也算是朕的家务事……”
处置贵妃,本该做得避人耳目,如今亮在诸多人面前,谢逸平和谢安带不带她走,杀人灭口的罪证都已坐实,正在两难。
谁想皇帝竟肯主动扛下,自是大喜,谢逸平轻一点头,“君上说得是。”
“陛下……”
谢蔚的声音好似地府哀哭的鬼魂,声调拖得长而幽怨,凄声悲恸。
“你想要蔚儿死,就为了搏妤可那贱人的欢喜,她就是个祸害……”
皇帝一手扶在额上,挡住通红的眼圈,他身后站着两三个心腹内侍,挥一挥手:
“于德,带她回鸾祥殿。”
鸾祥殿是贵妃主宫,是和她恩爱如初时,耳鬓厮磨的所在。
那里,景屹已快二十年没进去过了,此刻仍记忆犹新,他最后一次去,哭着求她帮他一把,结果……
到头来,是他残忍地利用了她。
“赐白绫……”
皇帝艰难吐出三个字,软弱的心底一阵悲戚。
“遵旨。”
于德躬身应是,带了两个小太监上前,架起贵妃向外走。
“父皇……”
一声厉喝传来,三皇子景玦飞奔而来,正赶上皇帝下令,愤怒交加震惊,“你……要杀我母妃?”
贵妃已被于德下令堵了嘴,被人像截朽木般拖着,最后一眼落在那对父子身上。
这世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在她即将赴死的时刻,血浓于水变恩断情绝。
悔恨、不甘,充斥谢蔚的心头。
“玦儿,她,她若活着,你如何自处?”
皇帝语声艰涩,他一向对景玦也算慈爱有加,从未因憎恶他母亲,而迁怒到这个儿子身上。
只是随着年纪增长,受谢安的影响过深,父子间终是日渐疏离。
景玦并非猜不到母妃将要面临的下场,这些日子总在下意识回避,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修行。
南明谷的机缘他真的不想错过,其实也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但绝不是眼前这样,亲耳听到父皇下令赐白绫,断送母妃的性命。
然而,这像忽然寻到个最佳的发泄口。
“父皇,你从来都偏心,眼里只有那妖妇,和她生的贱种……”
景玦嘶声怒吼,笑得轻蔑鄙夷,“儿臣不配当你的继承人,也不配给你当儿子,从今以后,你就守着他俩过吧。”
他一把扯下项顶玉冠,明黄锦袍在掌中撕得粉碎,扬洒在皇帝那张泪水难掩的脸上,走得头也不回。
谢安难得在心里对皇帝怀了一丝感激,早知他肯对谢蔚下手,倒可免了这场难堪,如今这样,景玦可算是对自己死心踏地了。…
视线不免落在宇文虎身上,这个义子最近时时让他失望,族兄说这样伤及灵台,顺利也得一两年才好,对今后的修行影响颇大,或许入道再无望。
谷 还该换个人栽培,毕竟景玦是亲外甥,哪怕将来继承不到王位,还有靖安台这项去处。
身上两大隐患尽去,谢安抓住时机,再次质问景玉楼:“那么,王妃私自潜入宫,暗害宇文都督这一节,王爷是不是也解释解释?”
这事正令在场几位仙长称奇,连谢逸平也看向景玉楼身边两个女子。
景玉楼只能去瞧太子,见他正扶着步履蹒跚的皇帝朝外走,惊愕挑眉,他这是要撂挑子走人,让自己背锅?
只听林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太子殿下,还请留步。”
温莹掐准时间到来,略显焦急的步伐暴露内心迫切,语气尚算温和:
“殿下斩伤靖安台都官的那件法宝,不知本使能否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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