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诸人神色庄重,齐声应是,眼神中却各有闪烁。
明白师兄言下之义,若论差事油水丰厚,还在沧州、闵安两地,若能寻到那把无主神器的下落,不但是大功一件,更有认主的资格。
至于临阳,邪祭最后一环落在那处,这活儿就有些吃力不讨好,再说又隐隐牵扯塔主大人的族亲,这个霉头轻易还是不触为妙。
三地好坏优劣一目了然,接下来的抽签看似公允,其实也不过是上头慕哲和凌霜的权势之争,他们这些次一等苍黄两门,全赖仰仗,是没资格插手的。
实际慕哲和凌霜较量已持续五天,早谈得差不多。
大司典南宫真那日挨了一记折心术后就老实了,一直闷在典义楼不出来,只说要好好研究,顾明澄带回的那副完整祭文。
他即表明心迹,那么六个人选便是两人瓜分,自然不能对半,否则如何体现谢系塔主之威?
在这上凌霜也没多花心思,定下四二之数,只在接下来的地点上据理力争,抢下沧州、闵安各一个名额,不算输得太难看。
慕哲的四个人选,两个去临阳,其中一人仍是程鸿坤,另被派到沧州的,是谢逸平。
名单敲定,正往签壶里投,所有人的耳中,都听到塔铃清脆的鸣动,顿时满场皆静。
但凡井木灵山有贵客至,黑塔之上的一百零八枚塔铃,便会奏出欢动铃响,与平日示警的威严肃杀截然不同。
各地镇妖塔常有互访,一般都是即兴的小型赛事,或辨法论道,对这些在塔中常年岁月枯燥的仙人来说,是难得的消遣。
不过这些往往早有消息,今回这客来得突然,所有人皆脸显好奇。
惟顾明澄眼中绽出喜色,绝地逢生,救命的人来了。
一阵低沉又极其悦耳的兽鸣,与塔铃合奏,仿如自远古传来的天籁,古朴悠然。
这一回,所有人的面上都露出喜色,纷纷聚在窗边向外看。
慕哲已长身而起,脸显一丝古怪,和凌霜对视一眼,“他怎么来了?”
两人心中皆有一丝不妙,这回妖皇遗宝的事,已上呈圣山,得到的回应中规中矩,仍是“尽心办差”的批阅。
消息应该不至于走漏得这么快,怎会就引来那位?
议事楼外的山道上,一团灵光闪动过后,缓缓走来一头半人高的灵龟。
高高鼓起的浑圆龟背上,每片龟甲皆篆有晦奥难明的符纹,又仿佛浑然天成,其上散发柔和灵力波动,方圆十丈内,所有人顿觉灵台一阵清明。
龟颈足有两丈长,宛如蛇身,上面顶着一颗尖尖脑袋,一双明亮的兽眼金光灿灿,似能穿透人心的睿智目光扫来,威严中含着慈和温善。
玄武之名天下皆知,是灵宗方弃座下灵兽,陪他隐居圣山千年不出。
这头幼兽倒时常出来走动,只要它出现,世人便知,是灵宗座下真传弟子方怡到了。…
灵龟的甲背看上去,也就和一张圆鼓凳差不多大,靠背都欠奉,这时上面有个人盘腿而坐,看着险伶伶的,似乎随时要掉下来。
其实他坐得倒安生,正津津有味低头看书,浑然不觉许多人的目光正注视他。
后面大司典跑得气喘吁吁,“方大师,你让它走慢点,老夫腿脚不好。”
方怡头也不抬,朝后摆了下手,“抓尾巴,捎你一段儿,他今儿个闹脾气,就只一个座儿,你想蹭坐骑,下回他心情好了我叫你。”
“嗐,谁敢蹭您的坐骑呀!”
南宫真挥一把汗,总算到了楼前,“五日前就给你送了信儿,怎么来这么晚,再迟一步,怕就赶不上趟了。”
方怡抬起头,露出一张圆润富态的白团脸,一双眼生得眼敛饱满,上扬下扩,撑成几乎正圆形,黑瞳仁比一般人格外大些,又圆又亮。
乍一看,跟他座下玄武幼兽的那双眼分外相似,离远了瞧,四目浑圆齐齐盯来时,有些瘆人。
好在他唇生笑纹,板着脸唇角也飞扬而起,显得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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