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澄见了皇帝,没别的寒喧,单刀直入问起乌孙部余孽一事,让景屹颇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陛下,臣陪同塔使,刚从夕竹苑回来。”
景玉楼在旁稍作提点,皇帝反应倒快,略一沉吟:
“当日剿灭乌孙部,除派去飞虎军,谢相的人也参与其中,仙使查访这件旧案,如今幸存在世的,也只余他们二人……”
言下之意,既然已盘问过飞虎将军,那就再去问问谢相呗。
顾明澄被这对君臣当面作弊,简直是啼笑皆非,不知皇帝这是真蠢还是装傻,找替罪羊的姿势过于现眼了。
便听皇帝带点唏嘘,“皇兄在那之后半年就无端身故,朕当时六神无主,之后谢相也与朕闹崩,两相不合,再后来的事,……朕真的不大清楚。”
他说到最后声气低落,看着的确像个昏聩君王,顾明澄被他话中的关系点醒,看出些端倪。
虽说如今皇帝和谢安的矛盾已是摆到明处,但当年既然肯把妹子嫁他,想必最初也是曾有过合作的。
这么说来,离火王族和乌孙部前后被灭,这一石二鸟平定南疆的计策,果然也有可能出自谢安的主意。
他来前对南黎王室做了些功课,大概知道上一任皇帝晚年之际,因子嗣众多,夺嫡之事闹得动静不小。
顾明澄忽然对眼前的皇帝起了更浓的兴致。
如景屹这样看起来性子软弱的无能皇子,当年是如何在众多兄弟间杀出重围,连天虎大元帅那样的能人,都甘于退居其后,让他坐稳皇位的。
他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摆出一副闲聊的姿态,顺着皇帝的话风,瞥了一眼景玉楼。
“听闻当年天虎元帅与君上很是手足情深,他那时手握兵权,竟也肯将皇位拱手相让,果然传言不虚。”
这棒槌仙长把挑拨的话都说到明处来了,景玉楼也同样哭笑不得,但他了解自己这位皇叔的性子,只在旁安坐,并不插言。
皇帝像是被人捅开个话匣子,追忆神思更显,看向侄子的目光温和,无奈浅笑:
“是啊,皇兄的性子生来便疏朗不羁,如今玉楼也是和他那时差不多。
先帝子嗣众多,惟朕与皇兄是一母同胞,感情自幼便笃,他能文能武,尤爱挥枪弄棒,朕……无用得紧,只会读书。
皇兄常言只恨生在帝王家,早年时常微服浪迹江湖,又惦记朕在都城被别的兄弟暗算,留下满府侍卫,还有他产业上的人手,一同守护朕周全。
说到底,皇兄是被朕这没用的弟弟拖累,才不得己返回临阳,加入兄弟阋墙的惨烈纷争……”
……
枭到弘文阁的时候,贾平已把皇帝御批的任令送到吏部,又跑了趟大理寺知会,这才来东城这里候着,一夜之间,几乎跑断腿。
魔头可没有太子的怜老惜弱,自顾自进弘文阁,又使唤老太监去大理寺搬近一月的卷宗。
贾平偷偷喘均一口气,试探问一句:“卷宗恐怕老奴一人搬不完,要不让瑁鼓跟去?”
他身后还带了个东宫的小太监,除了玳钟,这个也是他悉心调教,预备着将来给太子的得用之人。
被魔头无情拒绝,“搬不完自行想法子,他留在这里,孤有用。”
贾平走了,瑁鼓被指使去架子上搬书,先是黎国近百年的文书记录。
史籍编撰有三代不成史一说,意指就近往上推三代的帝王政绩功过,需待事过境迁,才由后世的史官来如实编著评价。
因此瑁鼓给搬来的,是上一代皇帝的起居录、众王室宗亲注记、朝廷吏政、兵事之类的文书,高高垒起几大摞,把坐在里面的太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足以汗牛充栋的书籍,普通人要看完,恐怕最快也得数月,但以神识扫览,则费时不多。
小圆儿被放出来的时候,自暴自弃维持纸片人的形态,魔头随手拿了本书,把她当书签夹在里面。
“阁下答应过我先不做刀灵,这么快就出尔反尔,接下来的合作,看来是没法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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