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妖艳的紫眸中,带着隐隐的骄傲,修长的脖颈倔强地微昂,唯有紧抿的下唇,泄露了她此时犹如刀剑加身,顷刻将死般的绝望和悲戚。
皇后美得令人惊心动魄,顾明澄眼中微有诧异,随后明白她这敢怒不敢言的缘由何在。
回过头去,他朝太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回去了。
谢安僵硬的表情一下绷不住了,霍然起身,“仙长,如此不算有违仙规吗?”
顾明澄无声叹息,转过身来,依旧负手而立,脸上的神情淡然而矜持。
自他今日到了这宣灵台上,或仙姿卓绝,或神通超凡,已将仙人的高高在上展露无遗。
然而他此刻平淡的眼神,才让众人恍悟,原来这才是仙,凡人在他眼中,哪怕高贵如一国之君,无冕之王,亦是一根手指就能碾进尘埃。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然而所有人的震惊加起来,都不及小圆儿万一。
这么说……,他真的是太子!不是邪祭召来的魔头?
还有更惊讶的,自己也身在尘镜,这件通天彻地的神器,难道是个残次品?竟照不见自己!
我是谁?我在哪?
一时间,她脑中一片凌乱。
“谢安谢相国……”
顾明澄的声音冷淡而平静,“不知顾某何处违反仙规?还请不吝赐教。”
他此时并没有带上一丝来自修仙者的威压,然而以谢安掌控南黎一国靖安台权柄,同样亦是灵窍已开,却仍觉得心跳如擂,冷汗直下。
之前逃离的朝臣官员,在宣灵台上鼓声鸣奏中,早又在往回赶。
众人都在议论,今日这情况,净尘大典竟仍是照常举行,太子验尘之礼,关乎每个在朝为官者的仕途,乃至身家性命。
此刻全都站在下面,之前老百姓观礼的地界上,伸长脖子静听。
对谢安来说,此时已箭在弦上,由不得他退缩,这位真实年龄同样已过百的权相,强行定下心神,神色凛然:
“仙宗有规,人与妖不可两立,仙长身为镇妖塔使,怎可眼见尘境验出妖脉,而掩饰不究?”
“本使何来掩饰?太子验出妖身不错,这难道不是圣山降谕,由齐皇钦准之事?谢相要本使如何追究?投问鼎至圣山?”
顾明澄一连数问,脸色反而愈加从容,说到最后,已带上轻松的笑意。
谢安的眼睛则紧盯着他,千方百计,想从他的话里扒拉出一个错处来,可以揪为把柄,越发地斟酌措辞,道:
“我南黎立国之初,嘉高皇帝确有旨意,不计前嫌,允黎火族世代为后,如今南黎国祚已传五代,代代皆是如此,秉遵吾皇谕旨,从无违背。
然,南黎五代国主,无一人身具离火妖脉,却也是确凿无疑。
顾仙使今日给储君验尘,就这般一揭而过,将来要这妖邪之后登基,那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荒谬绝伦,徒令西昌、北坦、南澹诸辈,皆耻笑我大齐皇朝,言而无信,我南黎奉妖为主,遗祸万年。”
他这一番慷慨激昂,言之凿凿,台下也是一片嗡嗡声,似有大群苍蝇齐齐振翅,声势惊人。
谢安说得顾明澄都有些愣怔了,深感学海无涯,诚不欺我,没想到人间的朝堂上,亦有这般以言杀人的手段,简直堪比圣山上的通幽圣人。
他也难免带了些不得轻忽的谨慎,说道:
“谢相言重,即是齐皇圣谕,吾等只管听令行事即可,不知南黎嫡系不得登基这一条,可是写在圣谕之中?还请取来顾某一观,若真是有违此训,顾某此番不慎之责,自会报于塔监司,甘受责罚。”
谢安轻轻吐出一口气,“圣谕中并未明示,不过……”
“既然未曾写明,三百年过去,吾等擅自揣测,是否不妥?此亦为不敬……”
顾明澄声音轻快地打断他,随后态度显得严肃起来,“再者,圣山有规,镇妖塔不得涉足朝政,谢相与顾某说这些,怕是已然有违塔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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