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铜佛寺的时候,天已蒙蒙亮,寺门边上老于住的茅屋都已点了灯。
寺里除了他们师徒俩,就只老于头这么个收拾院子的杂工,又聋又哑还驼背,那腰弯得跟脸贴地找钱似的。
这么个“沉默寡言”的杂工,也是最合适跟她师父这假和尚住一院的人,因此七八年前老于饿晕在寺门前的时候,修乙大师想也没想,就把他留下了。
也好在铜佛寺不大,除了前面一式三间佛殿,便只有后院一间禅堂供老和尚休息。
老于除了打扫院子和偏殿,照应一下院角的一小片菜地,铜佛正殿里的活计,老和尚都不叫他动手。
小圆儿还没进禅房,就听见“哚哚”的木鱼声,她溜进屋,一眼就瞧见师父背对门坐在蒲团上,一条青毛尾巴拖在僧袍后头,随着木鱼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打地面。
她无声无息飘到老和尚肩头,冷不丁一嗓子吼道:“师父,尾巴收一收了喂!”
“噗咚”一声,小槌砸在木鱼上,直接陷了进去。
吓得老和尚把木鱼给敲烂了,小圆儿吐吐舌头,正要开口,歪头一看师父,自己也吓一跳。
老和尚圆胖的脸上,颊肉直往两边垮,褶子一层叠一层,坠得嘴角快撇到脖子上。
“哎哟,师父,你怎么这么不经吓,要脱相了啊。”
她嚷嚷着,想伸手帮她师父把脸上的肉抻上去,又使不上劲,急得直搓手。
修乙拿两只食指撑着眼皮,大拇指探在嘴角上,整个向上一拽,揉了几下,圆脸又饱满起来,却仍是嘴角下拉的一个哭脸,对着徒弟就嚎。
“圆儿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怎么了这是……”
小圆儿连哄带劝,拿了烧鸡出来,谁知老和尚看也不看一眼,只拿古怪的眼神不住打量她,口里唠唠叨叨:
“以后吃好喝好,快点长大成人,总比现在强……”
说得跟穷爹要把孩子过继给大户人家养活似的。
小圆儿一头雾水,“师父,你打算把我送人吗?”
老和尚蓦地闭上嘴,心里面期期艾艾,想到今夜突如其来的感应。
那位既已到来,他跟小圆儿的这场师徒也就算是到头了。
然而这话他却不敢说出口,变戏法似的换上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拆了荷叶吃鸡,就听小圆儿神秘兮兮地开口:
“师父,我今儿晚上瞧见天魔祭了……”
修乙一口烧鸡卡在嗓子里,险些没背过气去,好容易咽了,哑着嗓子惊疑道:
“天魔……祭?你,你怎么知道的?”
小圆儿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知道。师父,什么是天魔?”
修乙神色不定,支吾半晌,肚子里还没编出话来,就听她又咋咋呼呼嚷起来:
“诶,这下糟了……,你昨天刚给颜二小姐批命,说她福报有损,当晚就出了事,不会……”
老和尚这会儿倒镇定下来,“咱们当神棍的,一向是顺着人家心意说话,颜家不愿结太子这门亲,才来庙里找托辞,老衲话说得很有分寸,这可赖不到咱们头上。”
兴许是佛祖也见不得他这么招摇撞骗,话刚说完,禅房门上传来响动,爪子扒门一样,一听就知是老于头。
大清早天刚亮,寺门外就来了贵人,“奉皇后娘娘懿旨,请大师往宣灵台观礼。”
小圆儿藏在蛋里不冒头,信誓旦旦的声音传进修乙耳朵里,“我说得没错吧师父,皇后要来找你算帐了。”
宣灵台今日举办的,正是太子的净尘大典,皇后娘娘派人来叫老和尚去参加,定是他昨日妖言惑众,说“嫁太子要倒霉”,引来祸事了。
修乙这会儿已然正衣肃容,一派高人之姿,心里要说一点不慌那是假的,合掌宣了声佛号,婉言相拒:“贫僧功德微薄,实不敢当此殊荣。”
来人是皇后宫中女官尚琪,脸上笑容和煦,说话却半点不容置喙,只一抬手,“大师不必自谦,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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