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史钢缓缓睁开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眼神里闪烁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忧伤。
借着明亮的月光,他摇摇晃晃走到小院,柔和的月光落在树丫上,落下斑驳的黑影,零星的像是碎条儿挂在树丫上一般。
他缓步走到水缸旁,扶着水缸,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脸。
须发皆白、喘着粗气、眼窝深陷,满是疤痕,爬满了深深的皱纹和奇形怪状的老人斑。
他老了,已经不是那个力可举鼎的豕人族第一勇士,枯瘦干瘪的身体早已憋不住尿意,挺直的腰板也佝偻下去。
他望着院子里的月色,轻轻叹息,喘着粗气来到后院猪圈旁,将猪圈的大门打开,望着猪圈内巨岩大小的老伙计,轻声道:
“老伙计,我要离开了,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渎神的后果我来承担。我们在一起生活了数十年,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黑暗之中传来一阵哼哼声,似是呓语,又似低喃。
史钢喘着粗气离开,摇摇晃晃地走到屋子里,借着明亮的月光,翻出了一个破烂木箱。
他取出一件华贵的绸缎长衣,长衣上镶嵌着闪闪发亮的珍珠和宝石,胸口的位置用金箔线绣着豕人部落的图腾。
这是族长之衣,是他出席部落大会时穿着的盛装,他摩挲着这件衣衫,陷入了回忆之中,良久,蜡烛几乎燃尽,他才回过神来,轻轻将绸缎长衣放在一旁,穿上那一件洗得泛白的常服。
套上厚重的猪皮甲,戴好铁盔,史钢累得险些瘫倒,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边的明月,脸上渐渐有了笑意,透出一股打不垮的神气。
步伐沉重地走到后院,从装杂货的仓房里取出布满灰尘的骑枪,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块污渍都清洗掉,又走到马厩,将那匹老马牵了出来。
老马望着须发皆白的老人,望着那杆闪烁着寒光的骑枪,莫名地有些兴奋,没等老人打开马厩的大门,就跳了过来,拱了拱老人的脑袋,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史钢费力地爬上老马,挂好骑枪,在那一刻,时空仿佛逆转,记忆重新化作现实,那个豕人部落的勇士,杀不死的男人,令无数部落胆寒的战士,从岁月的长河里杀了回来。
老人,老马,骑枪,旧甲,静静地在荒凉破败的长街上行走着,静谧的夜里马蹄声越来越远。
虹映神殿前,老人翻身下马,静静地跪在门口,无声地祈祷着。
夏听雨脚踏虚空而来,望着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心中有些不忍,轻轻叹息一声,沉声道:“老族长,何必如此?”
老人恭敬地说道:
“伟大的大阳神,战神,雨,您是一切伟大的根源,您是开始,也是结束,您能带领我的族人从迷雾中走出,您是阳光的化身。”
“我曾亵渎过神灵,只有鲜血能洗刷我的罪恶,只有死亡能洗净我的罪孽。”
“我要用我的死,警示我的族人,背叛了信仰,忘记了祖宗的人没有好下场,即使那个人是族长。”
偏殿之中,瑶夕被噩梦惊醒,躲在阴影之中偷听神使大人和父亲的对话,她无声地呜咽着,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滚落,用右手捂着嘴,竭力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夏听雨心中一颤,看了一眼偏殿,走到史钢面前,将他慢慢搀起,轻声道:“老族人,我敬佩你的孤勇,师尊并没有怪罪你,你不必如此。”
史钢噗通一声跪在夏听雨的面前,目光之中已经泛出泪花,轻声道:“雨神,豕人部落早生嫌隙,我若不死,矛盾终会爆发,部落会四分五裂,被妖魔逐个击破。”
“合则还有一线生机,我战死之后,族人们心中不安,会更紧密的团结在一切,而您,作为新的神灵将统治整个豕人部落。”
“如果您能拯救豕人部落,那么您的威望将压过一切。我若不死,无论您的威望有多大,都只是一个对豕人部落有恩的外人。”
“我死之后,您带领族人走出绝境,您就是豕人部落的领袖,是真正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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