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其实满天的金盘光辉是死人的瞳神,柔软洁云是未被剥皮的魔人死白的肌肤。而天穹角落,几滴艳翠的叶,是她将那些魔人去了血肉之后露出的青肤色狭长脊骨。
她的梦里不再有远古时期沉长的碧海呼唤,而是千张万张无神死光的面孔像蜂蝶一样朝聚而来。每一个风雪大作凛冽的能打牙齿间咬出一片冰晶的日子里,或是陌生的地方,江迟就会变得极为迟缓安静,像是被弃绝人世数十载的人重新入世一样,她开始努力学着在这一片土地里要如何谨慎的成长,那一片的域地里要流露怎样的姿态,这是她对于外界的恶意唯一能够自保的机制。
江迟用细长的指尖梳理着那些光滑柔软温暖的绒毛,一只手掌轻轻地搭在它圆粗有力的脖颈间,感受掌下蓬勃的生命脉搏,忽而面孔之上绽放了一点小快乐,像是突然就回到了十岁时望见那些心爱花草的时候,而她大可以无忧无虑的凝坐一整个夜间。
江迟开始一点点的回忆起她脱离了冰冷的东北郡,来到温暖的洛阳时,每一件大大小小的事情。从她被江宴扯去菩提手链起,圆满的到她离开洛阳的那一夜,所有的面孔都在翻涌,但是似乎有一张,极其精致俊丽的轮廓隐约出现,但她不记得他的名字。
或者是,只是见过了那么一眼。
流金明紫的风华身影,夜间初见。
她垂首,一缕温风拂过青绿鬓角,身后瑶姬派来的老练婢女已是不知道第几次的蹙眉凝眸,兀自袖手。
已经过了午时了,江迟从晨起到如今,一动不动的端坐在庭院里看花。
她看的还不是盛开的花,是早已枯败成灰的花痕与金黄枝叶,整天抱着那只带来的猫也不说话,对着它掰手指。她如今是真的信了,这位姑娘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忽而一阵极其馥郁烈浓的白簪香气流过。她的视线陡然放松了起来,原本紧绷着的神思也渐渐放开,像是被春风吹酥了半张身子,整个天穹都无比热烈的燃烧了起来。赤金的影,碧蓝的海穹,隐隐约约有一巨的鲸尾划摆而过。
风摆摇荷,鹤渡千山,冰雪之地陡然出现一抹巨大无比的乌黑玄火身影
她微微显露皱纹的面庞忽而被一只如冰雪似的乍眼手指轻轻点住。那个人冁然绽笑,她却陡然间觉得浑身上下的血肉都被冰滞。
那婢女终究是在瑶姬身侧呆过许久的,挣扎了许久,眸眼现出一丝清明。待到全部思绪回归,方才的一切好似梦一般的粲然。
而她所坚守的庭院,那个人清丽的面孔仍然沉静的对着灼烈的太阳,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
唯独江迟怀中的幼猫,此刻已经全无踪迹。
而庭院之外,青女与江宴顺势出了公府去拜访七皇子,三重院子之内的亲兵忽而就毒哑了一地,纷纷锵然的兵器坠地之音沉重而又凄厉。
那婢女察觉到什么,便要上前扯住江迟的袖摆,但已经晚了
有人自墙头之上弯了身子,粲然飞扬,清透的波光如水荡漾。
正院内那个沉静如水的姑娘此刻抬了抬首,微翘的唇角思考的抿起,一双清丽的眼只是那样的凝望着他,仿佛只是望着一枝忽而簇入暮秋篱墙的春花,绽开了一抹甜甜的无害笑容。
他突然后脊发凉,手中暗器冰冷了起来。
身后有什么东西陡然膨胀热烈了起来,一股一股的腥热臭浪席卷而来。
下一刻,他便望见那传说之中痴傻病态的魏国公府次女极其伶俐地起身跃墙,而他的身后亦是有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他搡至庭院之中。
那个年老的婢女此刻才看清整个局势,从她的角度望过去,江迟忽而被那清秀少年生硬拽扯住,不免心底一惊,拔簪折断,腾地燃起一股烟雾来。
“来人有贼人挟走了二小姐!”
那烟雾霎时飞散,飘到魏国公府的各个角落,少年面露震撼之色,手中暗器露出锐利一角直镶入地面方砖缝隙,勉强站了起来。
他极其茫然震撼的回首,哪儿还有那个清瘦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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