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叁：千山同一月。

他凝视我时刹那鸿蒙清明，身躯盈秀。

真是奇怪，明明我身上点了许许多多的印记，隐身术法又是强悍了许多，但他好像就是能在静默花浪浓丽醇光之间准确的觅到我，然后给我一个浅浅盎然的笑容。

但是这种感觉又莫名的让我觉得心安，似乎是他在一刻，我便也能欢喜一刻。

我回他一个温笑，握紧橙子，发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眸色如旧清浅，“来找你。”顿了顿，伸出一只白皙宽大的手掌在我额前轻点，去了术法又道：“……是萧宜。萧宜说怕你一人费些力气，便要我来。”

我满目清澈疑惑的望望谢临歧，只觉得他扯谎技术倒是真的不纯青。

与其说萧宜担忧我，我倒是觉得他更想看我挨打。

毕竟这种事情他可真是能多快乐就有多快乐。

我悻悻的垂了垂眼睫，道：“先去看看……看看。我好像隐约记起来点什么了。”

谢临歧似是叹息一声，但旋即我又疑心那好像是我的错觉，他仍然是面上淡淡浅笑，如往常那般望着我，牵了我的手。

江宴为了什么……将我顶了出去，那这里面，瑶姬又是什么角色？

绕过曲折影廊，我意本是想要去找找那人口里的“瑶姬尸身”。但奈何太大，太遥，我迷茫了许久，看向身侧谢临歧：“……瑶姬，是不是很早之前就死掉了？”

这话并非是明知故问。我突然间就在思索的那一瞬，脑中浊恍过许许多多片花金影，混沌开来却是什么都抓不住，甚至还忘了瑶姬是谁。

他墨珠皎皎，更衬得瞳子外雪白如泉凝光，微转水波，许久，轻轻以掌覆我额，道：“死了。她死了许多年。”

言罢，他开声道：“苏七，你想没想过，你的记忆失去与你而言，到底是好是坏？”

我迷茫看他，“记忆丢了肯定不太对，要找回来啊……你难道不是这般想的么？”

我梦见过讳莫的层层宫阙萧墙，宽大火红胭脂色的女床宫裙梭穿锦绣芍影之间，而在那般的墨云迷团之中，我竟渺小的连春日蚍蜉也不可比拟。

纵然是卑微渺弱，但我也有心底痴痴念念的人啊。

我想知道我前生的苦难，我想知道如何能避去那些人，甚至我更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喜欢上他。

可这话我却觉得不能说出口，那些叱血真相之后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

他眼底似乎是带了些不能言说的东西，牵着我的手温润但又渐渐冰凉起来。

我望着他，总觉得此刻他似乎轻盈地像一张雪白宣纸，刹那就可迎风而去。

“是……那些记忆里有不太好的东西是吗？”

我问他，前路已然行至另一处小庭院，水腥淡淡。

他不再言语。而是突然像是认了什么般，沉默将那只手握的更紧。

我望着他此刻容颜，鸦湛的春风化鬓，衔去两弓青苗般阔澜的眉山，那双眉山之下是苍穹最干净的星雪，直鼻梅唇。

与此同时，好像是什么混沌开裂的记忆。

“……我从不后悔。爱他也好，答应那件事情也罢，身入地狱永困乾坤辗转我也不怨。这件事本身就是没道理的……我为什么非要奢求他也能予我同样的感情？更没道理让他代替我去承受属于我的苦难。”

依稀记得我好像如此的答过一个人无赖怨毒驳骂，在踹开那扇水气浩淼的门前，我悄悄握紧了一点点谢临歧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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