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草木妙碧神光自萧宜袖间乍开,旋成一道足以振裂阴阳枣木的大罡之气直直的向着身躯似竹的周芙姿颚骨偏去。周芙姿半晌才堪堪转动茫然呆滞的青瞳,轻的好像两阵凉风的瞳子被睫羽遮了半盖,但旋即又毫不畏惧的凝向那道气——
他在赌。
好像就是那几瞬之间,洁净玉白的芙蕖自他眼角处绽放华彩,陡然从眸底眼尾脱离,轻而易举地便借住了那道几乎要吹裂我眼睫的罡气。
谢临歧笑了。
他一只手还挡在我身前,金线缝游的诺大山河熠熠振面,能够直接盖住我腰际。
我不由得一怔。他这是知道我腰伤?
萧宜一壁轻松自如的拢苏念烟入怀,一壁淡然持起冷哂眉间积起浅浅郁翳。这种表情最初我只在他与苏念烟去四朝人间看苏念烟与当时的大理寺卿公堂之上争抢尸体时才有幸观摩过,据说是因为苏念烟当时残暴的一点都不像他那个弱不禁风的妹妹。
谢临歧将周芙姿的玉球还了回去,又随后引爆。
但周芙姿如今的姿态哪里像被自己的火焰玉球炸伤?还有周遭来往的神仙,不消说法术罢,便是连最开始的嘈杂尖锐喊声都消并不知何踪了。
我咬咬牙,一打厚厚的符咒就要由此热情的抛出了,谢临歧伸出另一只手按耐住我头顶,缓声摇头。
“……不可。南天宝悟洲佛道最擅蛊惑人心,建造困境幻影。”
周芙姿茫然伫立,风中流黛衣色瞧起愈发的羸弱不行。但也就是在他微笑的一刹那,风此刻静成远处带抹雪光的身影,萧宜带些恨意的神色陡然散去,苏念烟自腰际抽出的一柄幽都神鞭碎成三节。
唯有周芙姿的黛衣如空。
他那微笑带着特有的净,眉宇间生出开阔的云雾酝酿成光影,像花又不像花,似苍穹的眸又不似苍穹,雪白的鬓角一点一点复苏成流转柔滑的鸦色。
“……以吾心,建尔困惑。”
四肢逐渐僵硬不能动弹,谢临歧的身影也远去,忽而滂沱大泪的苏念烟也远去,萧宜的疼痛神色也远去。
钟鼓大声此时乍破耳中混沌。
我茫然攥紧手中的符咒,只觉得那些符咒好像又不彻底的属于我。
我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是太阳之后幽幽的讹火?它太渺远了。
正如如今的我窥不破为什么四万年前的祖先会选择将讹火交给天帝,选衔幽冥业火。
但业火也不长久。
泰山之下,钟山之右,真的可以肯定那里镇压的,是千万年前兵败溃散的蚩尤将士吗?
一片雪白纷纷。
持有莲花印迹的宝悟洲僧人向我伸出一双未经过风尘的手,温声对着我。
“来……”
“带你窥破你的前障……”
不。不对。
我的罪孽业障是血脉中流传下来的,是所有或生或死的毕方都该经历的一场苦难,不是我天生就有罪。
他淡青的瞳流转乌金光芒,仿佛由此就能坠入一个美梦之中。
“你天生怀罪……毕方双生之子,往往只有年长的,才有资格继承祖传讹火……”
我望见尊贵的妇人眉间贴起栩栩花钿,她两只素手一揽去人间天下的三条大江,那江水便由此断去成无数条小流。
她身上披的是锦绣云霞,腰间自系起一条江流分支,细细的绕着柳腰。日精簪在她发耳旁,可她的心却是在向下流血。
她生的定然是极其丽人的,可眉目哀楚,终究却是轻轻坠去巫山之间。
“噬金仙……妄害其姐……江迟,你该入无边地狱受罚!”
是瑶姬。传说中我的那位母亲,也是决定我与江宴谁死谁活的……好母亲。
我浅浅的笑着,但却好像哭着,噩唤起残缺破碎的记忆,她不甘狰狞的死容。
她的身躯犹如一朵风花,就此凋落血肉花瓣,任由重重的脊骨砸碎人间地脉,炎帝曾经在此为她建造了一座玉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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