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了顿,向后退一大步,屏息凝注这道温柔水墙的破绽。
总该有个地方是破开的……娇弱嫣淡的牡丹花瓣层层被打落,隔着那道模糊的凝红墙壁倒是愈发衬得黯淡。我能察觉到其中的多道流转光辉带着压迫意味的逐渐透过水墙奔赴而来,本能的机警爆出一阵冷战,面无表情的打袖子里滑出莫得愈发锋利的宝襄,将身影轻快隐入佛阵之间。
这佛阵是个小的,每处庭院之外都会单独再设压三到四个带有宝悟洲印迹的佛阵祛邪。佛阵是无声流丽的莲花模样,比我当夜在天宇之上看到的那朵更残缺一些,更瘦娇一些,未绽不绽,反倒是便宜了我的身形能恰好躲进巨大的花蕊之中。
果不其然,就在我屏息入佛阵之后的几瞬息,春树一枝颤了颤白琉璃的瓣子,刹那抖落几点雪白。那雪白不是被碾入无情泥,是轻飘飘地落在了谁的肩头,又随春风一悠然,徐徐的扬入水墙之中。
那人身形高瘦,织金藻绿大底的袍子半披半荡漾,旋去香风带去一阵水波波澜。
他的神情是慵懒厌倦的,可眸底一片刺骨冰冷,缦立抬手,挥来一位暗仙。
“……江宴那个白痴,不会真的以为谢临歧是来找她谈情说爱的罢?”
那位暗仙身上正是使我不安的重重压迫,见他欲要开口,我缩了缩眸,又将身躯垂了些。
“……不是的。大人,据说是那位山神前夜与江姑娘邀约,江姑娘原以为是要向她讨回那个人的记忆,但是山神只是对她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那人懒懒抬眸,分明是站着懒散着腰身,却总会让人觉得他就是在韬光养晦般沉睨。清润少年的朗朗身形,却平生糟蹋成一副佝偻样子。
他止住那人,“我不爱听什么情情爱爱的,直接麻溜儿的告诉我,她是不是打算继续爱上谢临歧了?”
那暗仙被他这话堵的哽了下,瞧不清楚面容的脸一片黧黑雾气,道:“不是。您听那边儿,打着呢。”
那人懒懒的扫视一圈,又不厌其烦地继续回凝,掌中两个银质松球噜噜的摇晃,像是自言自语般答道:“……扫兴。原本以为那个劳什子苏七逃到白玉岛,就能好好玩玩了。”
言罢,他忽而问道:“怎么是四个人的动静?江宴几个妹妹?”
“看样子像是两位山神……”
我不敢动,只是僵硬的半垂腰身抬首,拗成个半环形一步都不敢动。
那人忽而打住手中松球的声响,两只缀金边的蛮色眸子懒洋洋的扫了扫,对着那暗仙道:“你觉不觉得……一股橙子的味道。不是白玉岛的橙子,像是雪域扶出来的琅橙,谢临歧的。”
我眼皮颤了颤,却突然觉得有一道比冰还锋的狭隘视线猛地飞向我藏身法阵,宽大藻绿打底的织金锦绣袍子一掠而过,那人冰凉的气息与我极其相近。
他就停在了离我一指的距离。
我凝滞缓慢的转动眼瞳,却觉得滞涩难抬,手中打磨光滑镶嵌睚眦龙纹的宝襄几欲脱落,腰际的伤此时隐隐发痛。
“……琅橙的清香,让我猜猜,这是谢临歧座下的哪位大神?”
他高耸的鼻尖擦过我额角,不怀好意的停留茫然探索。
这边是两个小法阵,他恰巧此时看的是另一个。
但我倒是觉得不太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他实力让我捉摸不透,隐约感觉比萧宜的还要强。
那侧的四人打的倦了,声音嘶哑了下去,渐渐不可闻。
那人走到法阵之时,骨瘦嶙峋的大手凭空索抓,原本背地流转金光的温和佛阵刹那开裂,我甚至还能瞧见无数的金粉激起灰尘空中迸裂,直直埋入地中。
……要到我了。
我将钢蓝淬毒的雪尖扬起,慢慢将呼吸镇下、让脊梁处隐藏起的火被猝然点起,只待那一刻。
“鼓公子。”
刹那,那人的身躯一顿,旋即将笑容敛收,平静地回首望向缓慢挪动轮椅的周芙姿。
周芙姿盲着青瞳,眼神温柔。光影斑驳的暮春之中一身浅绿似流水般铺向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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