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捌：人间岁月堂堂去。 (2-1)

楚子央保持半笑不哂，眸子的火一点一点的熄了下去。“你不想复仇么萧宜……你忘了吗？你都忘了吗？他们怎么对你，怎么对苏念烟的？那个人如今已经托生到西王母座下当仙了！当年你诈死他们本就有疑心，毕方出世这种事情，你觉得他们会错过吗？”

原本打诨的气氛随之默默消散。苏念烟沉默的将手搭在我掌心，我诧异的看向她，却见她少有的露出一副泫然倔强的模样，将掌心与我的掌心贴合，缓缓道：“你要不要……”

她双目目底不知何时聚起盈盈水浪，打着琉璃光色晕染成颗颗圆硕的泪珠，但始终不肯坠落。

她将温热双唇贴紧我右耳，热息随那些话语深深烫到我。

“我们一起还回去罢……我不想叫他知道。且那人本就该死。”

萧宜不回答楚子央，只是垂着头弓着原本也是亭亭的身躯，许久许久才道：“……他们杀我，也是为了天下太平。我如今也没什么宏愿大志，我只要念烟平平安安就好，这就够了。”

我耳侧似乎也有热珠跌入，惹得我发怔的将苏念烟的头拢向颈中，不敢看萧宜。

“……好。”

楚子央惨笑着，面容苍白。“他们杀了你一次，还能杀你第二次！萧宜，你何时已经沦落成这般鬼样子了？人间乱了，天庭乱了，现在连昆仑都要动荡了！你难道就不能替苏念烟与苏七想想吗！我的下场便是你的下场……”

他说到此处时苏念烟已经将泪掐灭，冷冷的将一张圆润精致的包子脸抬起，注视着彼此僵持的他二人道：“不必再说了。七七该休息。”

楚子央幽幽的看着我，声音也不似来时那般清润。“苏七，你难道就不恨么……”

他还欲再张口说些什么，苏念烟冷冷的示意萧宜将他拉走，而后背对着我道：“七七。五日之后，你一定要跟着我们去人间。”

我应了一声，而后问：“楚子央为什么这么执着复仇？”

苏念烟不转身，声音缓和许多。“他……原先是昆仑熏池姬座下的一个小神。每日驻足玉山山顶观守飞鸟动向，如此过五万年才可入最低微的金仙之列。后来被他亲阿妹取而代，污蔑是其放走玉山顶池的宝物，昆仑西王母大怒，罚其坠入永世幽冥，剥神印灭其神魂。”

那宝物，怎么听着很像那个假货谢临歧……

她这时才微微转首抬目，眸底一片冷意向外扩。

“我意已绝。天庭与昆仑，是非要打的不可。当年昆仑如何对萧宜的，便由我一点一滴的加倍还回去，还有我自己的仇。”

我叹了口气。以我与苏念烟的实力如今无非是飞蛩撞高台，计谋与结果双双得不到。还老是被人算计那一波之中终日惶恐，不知何日再开眼披衣畏畏缩缩地等着最后的天罚与灾难。

但我也油然生出一股不忿，这不忿便像丝丝缕缕的雪白蚕丝一点一点的侵蚀我所动摇的废物度日观念，使我心中那抹气郁沉的更向底中踉跄坠去。

凭甚？一个一个的前世杀我不够，托生成鬼差也要不断的要我哭着畏惧着，一直都要劝我，你该恨啊……江宴会夺去你如今的一切一切，像当年那般一样。

我眼底不知何时也起了水雾，轻轻的笑着将腰后的伤用指甲重新重重刺开。

“他们只知道谢临歧疯了……会杀人会弑神，我前世可曾做过一丁点错事？”

我扯着嘴角，近乎疯狂的升起一个能令我不眠不安的荒唐念头，温热的血随之落到我的掌心。

苏念烟淡淡的望着我，也随之一笑。

“他们对你不公。”

我于是笑着，含着泪扯着伤直直的对凝着苏念烟，癫狂的发问：“那若是我疯了，我便欢喜了，好不好？”

真奇怪，这念头一点都不似平日里我会说出的话。

她深深地望着我，不反对也不赞成的弯了腰，将温热的掌心停在我腮处。“你恨他们么？若是不恨，若是只想顺着他们给你安排的人生一直如此下去，倒也是个好归处。”

我看着她，只觉得此刻她脸上的莫大怜悯像一尊佛像慈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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