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天牢,最深处的一间牢房,一张草席,一床破被。
屋子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偶尔夕阳透过铁窗洒下来,也是惨淡的死灰色。
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便被关押在这里。
镣铐束缚,锁链缠身,烂条子的长衫上满是血痕。
风雪满天,地牢又最是湿寒,林冲只能蜷起身子,瑟缩发抖,低着豹头,眯着环眼暗自感叹忠心错付——他被蔡京关在这地牢中已有半月,官家却不闻不问。
昔日的亲朋故交更是避之不及,毫无声息。
料想家中,浑家定然六神无主,以泪洗面。
“天杀的蔡烁,***女还有理不成!”回想当日场景,这纨绔子弟瞧见他浑家貌美,便要强带回去,他不过是不识得蔡烁样貌,错手打了几拳,竟落得如此下场!
情到浓处,便是铁打的汉子,也不禁淌下泪来。
“林教头,有人来看你来了!”便当林冲自怨自艾,感叹悲凉之时,一豆烛光摇曳着由远至近,牢头破锣般的嗓子叫了起来,隐约可见一位浊世公子被奴仆环绕。
那小郎君踱步而来,在林冲的牢房前缓缓站定,俯下身来,面有愧色。
“蔡烁,你这狗贼,竟然还敢来见我!”林冲怒眼圆睁,饿了几日的身子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力,竟然攀扯着锁链一把扑上前去,攥紧了牢门,虎目充血,欲要择人而噬!
木质的牢门竟然咔嚓破碎了两根,林冲血红的眼睛近在咫尺!
蔡烁嘴角一抽,看林冲状若疯虎的模样,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天杀的开封府尹,一味地讨好上官,一场小纠纷把人逼成这样,这不是平白给本公子树敌么。这其中说不定还有其他人的手笔,毕竟蔡京政敌不少,眼热的人也多。
“林教头,误会误会,当日是蔡烁荒唐冒失,才让上天警告。”
蔡烁忍着心悸凑上前去,被林冲一把揪住衣襟,慌得身后的仆从大惊失色,呵斥声接踵而至;而蔡烁却是摆了摆手,强自镇定着开口:“原不干教头的事。”
“烁险死还生后,已然洗心革面,教头身陷囹圄多半是有人陷害,从中作梗。烁此行前来便是向教头诚心悔过,再将教头放出来。”说着,蔡烁望身后看了一眼。
“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打开牢门,伺候教头梳洗!”
牢头忙不迭的打开牢门,蔡烁身后的仆从哆嗦着上前伺候林冲换下衣服袍子;而蔡烁则是一脸诚恳的对林冲道:“教头明鉴,烁那日是被那高衙内蛊惑,才起了邪念。”
“只是事情过去也就罢了,这白虎堂陷害教头一事,与烁父子决然无干!”
蔡烁剖析道:“我父相一向与高太尉不和,便是教头打了我,也该相府来人缉拿教头按殴杀人命处置,如何会让高太尉出面,引诱教头持刀进入白虎堂?此中定有蹊跷!”
想起这个,蔡烁便恼怒至极。
原是高衙内看中了林冲浑家,却引前身当先锋,自己倒是摘得干净。等自己遭雷劈之后这高衙内又让高俅出面,陷害林冲,有了误入白虎堂一事,更说是为自己出气。
若不是自己拿着蔡京的牌子来放入,这宗命案自己是背上了!
到时候择干净自己的高衙内趁虚而入,顺利抱得美人归,自己却要身负骂名。
不对!那个放荡无状的家伙决然没有这般计谋,这怎么像是某个人的手笔?!
“去查一查,我遭雷劈那日前后,高衙内身边可有什么生面孔!”蔡烁一边亲自拿着钥匙给林冲打开手铐、脚铐,一边对着身后的管家道:“这件事让我奶兄亲自去查!”
“他消息灵通,命他去问问太尉府的下人,务必查个明白!”
彼时大户人家生子,大多请了奶娘喂养,这奶娘自己的儿子跟着公子哥儿一起长大,或是留在身边做个书童小厮,或是放出去做个外管事,休戚与共,是天生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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