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太傅府。
地牢阴暗潮湿,不见天日,铁锈的味道无处不在。
宋修元面无表情将传消息的纸条焚烧干净,朝牢房内静坐的孱弱少年勾唇笑道:“陛下驾崩,萧贵妃发动宫变,我们金尊玉贵的长公主殿下肯定害怕极了。”
白发少年鲜血浸透长衫,一双眸子却清皎如月。满室阴冷肆虐,偏生无法堕他半分风骨,让人恍惚间还以为是世家公子高楼凭栏,看尽低处繁花。
“你想做什么?”
宋修元走到少年跟前,盯着他雾气蒙蒙的眼睛看了片刻,沉声道:“陛下盛宠长公主,必定一早就给她留好了后路,只是不知道沈云熙肯不肯拿那条后路换你呢?”
少年指腹隔着衣袖轻轻按在迦南手串上,垂眸不语。
“好儿郎该建功立业,追名逐利,何苦给她一个要死不活的病秧子卖命。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沈云熙为什么私自出宫?号令龙影卫的夙印在哪?”
宋修元低声诱哄道:“只要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你这双眼睛很快就能好。我还可许你金银珠宝,府宅娇娘……”
少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出声打断他:“我要带殿下离开长安。”
宋修元冷笑道:“你到底是忠诚于天家还是沈云熙?”
少年淡淡道:“有什么区别吗?如今皇室也只有她一人了。”
“呵,那可不见得。萧贵妃肚子里听说多了一位小皇子,大秦又正值风雨飘摇之际,沈云熙无论如何都活不得。”
宋修元顿了顿,又道:“我只担保不会动她,至于别的就要看你的殿下能否延续从前的好运了。”
他眼中闪过厉色,身娇体弱的小姑娘,没了兄长庇护能撑到什么时候。黄泉那么冷,明月一个人会害怕的,就让小殿下下去陪她吧。
他曾为了权倾朝野把自己变成天子手中的利刃,现在这把刀要对向天子心尖上的人。
世事从来荒谬,没有道理可言。
……
太和殿的争吵声在血色中戛然而止。
殿外黑压压一片禁宫卫兵,皆手执刀剑,为首者正是方才手起刀落的羽林军统领方睿。
一道血珠溅上赵尚书深色官袍,他惊骇之下险些晕厥。他是文官出身,平素最擅动嘴皮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
被斩杀之人在赵党中混得风生水起,萧党杀鸡儆猴,不言而喻。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萧奕如挺直身子,在宫女的搀扶下一阶阶步上帝阶,和赵嫣然并肩而立,清声道:“可还有大人对圣旨有异议?”
赵嫣然脸色煞白,微不可察地朝自己父亲摇了摇头。萧家狼子野心,谋划已久,赵家又失了先机,当下须先妥协才可谋来日方才。
赵尚书犹不死心,横眉怒指萧贵妃:“赵氏嫣然,系出高闳,祥钟戚里,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宜建长秋,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使使持节兼太专尉授皇后玺绶。夫坤德尚柔,妇道承姑,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在永贞,克隆堂基,母仪天下属,潜畅阴教。这是当年陛下册封娘娘时诏书所书。你若为后,置娘娘于何地!”
萧奕如美目微睐,道:“赵大人,你莫不是忘了,本宫亦出生钟鸣鼎食之家。满眼所见皆达官显贵,满目所处皆金玉满堂。更何况现今我还怀着陛下唯一的血脉,为后名正言顺。”
萧党中有眼色的率先跪伏喊道:“拜见两位娘娘,拜见太子殿下,娘娘千秋,殿下万福!”
须臾间满朝便跪了一大半的人。
赵嫣然别过头,只觉难堪。她恐怕是大秦几百年来最不体面的皇后了,不得陛下爱重,不得后宫敬服,末了还要屈居宿敌之下,强颜欢笑。
她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叩拜声中突然想起了华清宫那位。
一朝从云端跌落,势单力薄,身子骨还娇弱,即使躲得开深宫的杀人不见血,也会惊惶失措于朝堂的森冷严酷,人心诡谲罢。
单凭萧奕如罗织的罪名,沈云熙的下场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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