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方岑再回输液室,时间已经近七点。她临下班时跟着罗主任新收一个住院病患,等忙完,气喘吁吁地跑来,转了一圈,没见着他人。
方岑边往外走边掏手机,拨了号出去,那边响了几声接起来。
“许老师?”她不放心,连问,“您在哪儿?”
“嗯?”那边声音沙哑,卷着笑,“回头。”
她猛地顿住,转过身,许知行正斜靠在围栏边上,唇角上扬对着她笑。
“你着急什么?”他问。
“没见到您……以为您回去了。”她老实回。
“方岑。”许知行走近,眉目舒展,估摸着烧已经退了,见她跑得一脸汗,先是从口袋里递了包纸巾过去,哑然失笑,“擦擦。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
她接了,摇了摇头,又低着头一顿擦。外边是绵绵细雨,一路迎风迎雨跑来,鞋尖早已被溅起的泥沙浸渍,就这么低头一瞧,真是挺狼狈的。
后来他开车先带她去了家小饭馆,从医院出来驱车近四十分钟。面积不太大,挤在一堆老铺子之中,地段着实不算好。
方岑进门前忍不住左右打量一眼,除却小和旧,装潢也随意,其他的,倒是挑不出什么不好。
许知行闷声笑,往她耳朵边轻说,“这家店开了二十几年,干净,味道也不错,保证你在外面没尝过。”
她本也是不爱挑的人,跟着爷爷生活,老人家脾气大不喜欢小孩子挑三拣四的,基本上给什么吃什么,从小就好养活。
方岑跟他身侧进门,饭点早过,店里难免有些清冷。
许知行拉着她挑了个最靠里的位置,其实店里餐桌统共四张,两面靠墙各摆了两张,都是小木桌子,刷着红棕漆,沿门边左右各放一盆万年青,细细再一赏,颇觉得到处透出股古色古香之美来。
听见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厨房里晃出来个人。
梳着两瓣麻花辫,脸上白皙水灵,一身碎花连衣裙显得年纪轻轻,估摸着方才十七八岁。
小姑娘一见许知行就乐了,眉眼弯弯,喊他,“知行哥。”
“嗯,奶奶呢?”他问。
“在后院呢,傍晚沈哥送来一批黄花鱼,正忙着呢。”说罢,伸了一只手巴掌状挡在嘴边,悄说,“爷爷想去帮忙,结果倒先废了两条,还把手划破了个口子,奶奶气头上呢,哄了半天才稍好点。”
许知行了然,无奈地笑了笑。正好小姑娘视线一转,瞧见了方岑,又问,“知行哥,这位是?”
“我学生,”他回得简单干脆,“你去告诉奶奶,今晚照常,再多道鱼汤,就用新鲜的黄花鱼。”
小姑娘“噢”了声,到底年纪小,眼神不懂遮掩,赤裸裸地来回看她,好奇的,打探的,全然流露而出。
方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温温和和笑了下,小姑娘也笑了,露出一排白牙,忙说,“等着哈,这就给你叫去。”
等人一溜烟钻进后厨,方岑才对上他的眼睛,问他,“许老师,这家店是您奶奶开的?”
“是啊。”他神情平淡,不疾不徐给她解释,“准确来说,是我爷爷为我奶奶开的。
“爷爷年轻那会儿,家庭条件很好,奶奶就是他们家请的厨师的女儿。两个人算是青梅竹马,不过那年代讲究门当户对,我曾祖父极力反对,就辞退了人家,还硬把我爷爷送到国外念书。”
“结果谁知他手眼通天,前脚出去了,后脚就托朋友把我奶奶也带出去,两个人在国外生活了很久,爷爷吃不惯当地食物,奶奶就变着花样给他做饭,等生了我爸才敢回来。”
“我曾祖父气急了,又把爷爷关禁闭,奶奶就抱着我爸跪在门外,没想到等终于应允了,还没一年,曾祖父跟人做生意被摆了一道,家大业大转瞬空了,受不住打击就跳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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