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渡河的士兵们猝不及防,纷纷跌落护城河中,或被烧死,或沉进深逾两丈的河水里,在一身甲胄的拖累下无力攀援,竟被沸水煮熟了。
已经涌到城下的兵士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架上梯子,归路便被阻断,城墙上的滚木、礌石、沸水又铺天盖地般落下,悉数在绝望中死去。
阿济格耳听得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声被火焰吃干抹净,心如刀绞一般。他怎么会想到,袁恪竟然在护城河里倒了厚厚一层桐油?经此一役,麻城守军几乎可以说是毫发无伤,可自己手下的精锐步兵却伤亡近千!
这时,率兵攻打东门、西门、南门的军官也差人回来禀报,其余三门本来守备较弱,没费什么功夫便攻到了城门下,可城门却死沉沉地撞不开,而守军却已在瓮城上绕到他们背后发动攻击。他们无奈之下只得撤军,但也是突然遇上大火,伤亡颇重。
坏消息接踵而至,直叫阿济格晕头转向。自南征以来,他哪里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阿济格的眼眶不禁淌出了热泪,可他明白,再僵持下去,士气怕是就散了,便咬紧牙关,大声喊道:“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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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阿济格没有再来。袁恪站在城楼上遥望着露出林子的清军营寨,内心有些担心:“不知道李过父子的部队什么时候回来?”
在双方的第一次正式交锋里,阿济格固然是吃了大亏,但他毕竟人多势众,所以在短暂地休整了一天以后,便重新向麻城发动了全面进攻!
有了第一次吃亏的教训,阿济格这次不再冒进,而是先派士卒们推车载土填平了护城河,才从四面八方,不分主次地猛攻城墙。
袁恪与熊兆佐一同指挥城内军民奋力作战,在每一组两名弓箭手的轮替合作下,成百上千的飞矢如流水般向城下泄了出去!
满清的精锐八旗步兵在上回的火攻里伤亡了十分之一,此番阿济格不舍得再牺牲他们,便派了以降清明军为主体的绿营军前去打头阵。他们的装备参差不齐,有一大半只穿了头盔、胸甲,双臂和下半身大喇喇地露在外面,在弓兵的前后夹攻之下,不一会儿,尸体就堆到了城墙高。
“贤弟!”已经变成了“血人”的熊兆佐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他身边,“李过他们的兵呢,怎么还不来?咱们撑不了多久了!”
袁恪不禁向远方的龟峰山望去,只见山间云雾缭绕,格外宁静,并没有军队活动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李过出了什么意外?”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故作冷静地宽慰熊兆佐道:“大哥,不要慌,没事的!李过也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了,他一定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的!”
但这一次,袁恪却想错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他们人数上的劣势显露无疑,到后来,不只后备的五百军士,就连不愿离开家乡的男女老少们也全都上了阵,可还是难以抵挡清军的虎狼攻势。
袁恪在手刃了上百名敌军之后,浑身上下也都沾满了血,他回到熊兆佐面前,面如死灰地说道:“大哥,我留在这里,你快去龟峰山搬救兵!”
“这怎么能行?”熊兆佐一边大吼,一边挥舞大刀劈死了两名绿营兵,“我是你大哥,还是你去,我留在这儿!”
“熊兆佐!我是你的上级,你要听我的命令!”袁恪怒吼道,“我命令你,快突围!”
熊兆佐背对着他,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贤弟,你已经救过我一命了,今天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再说,你和李过相熟,我却不认识他,他未必肯听我的。”
袁恪的鼻子一酸,平生第一次几乎掉下眼泪来。他把指甲狠狠地抠进掌心里,咬着牙说道:“大哥,我这就去,你一定要等我!”
“一言为定,贤弟保重!”熊兆佐的声音有些滞涩,袁恪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耸动,但却终究没有回身。
长沙城外初相遇,一见贤弟误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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