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自成急匆匆地赶到总督府的书房里时,何腾蛟早就已经无影无踪,袁恪正倚着墙坐着,脸上露出些慌乱的神色。
“你怎么在这儿?”李自成惊讶道,“我刚才听人说,你往城南去了呀?”
袁恪鼓起勇气,轻声说道:“义父,你看到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何腾蛟。”
“什么?”李自成更加震惊了,“他为什么会穿着你的甲胄呢?”
“那是因为……”袁恪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因为是我放他走的。”
李自成深深地怀疑自己听错了,袁恪便又重复了一遍。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空气里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袁恪的手心渗出了汗珠,他预感到自己将会面临李自成前所未有的雷霆震怒。
但李自成却并没有责骂他,只是冷冷地说道:“我不想问你究竟是因为什么,但是你私放重犯,闯下滔天大祸,就算我想饶你,军法也饶不了你。念在你我父子一场,我给你留些颜面,出了这个门,自己去找田见秀领罪吧!”
可以想象,当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的田见秀听袁恪说明来意之后,头脑也是一片空白。袁恪只好又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田见秀这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呀……”田见秀苦笑道,“你要继续这么瞎折腾,我得少活十年!”
他心里自然明白袁恪与李自成的关系,闯王究竟是真的想惩罚他,还是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他此刻心里并不十分确定,但袁恪私放敌军头领在先,不处置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几番权衡之下,田见秀还是将袁恪收捕下狱了,但他暗中提醒看管监狱的兵头要悉心照料袁恪,不可怠慢。兵头也是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油子了,当即喏喏应允,保证会一日三餐、好酒好菜地照料他。
当天晚上,其他监牢里的犯人们只有稀得插不住筷子的粥可以吃,而端到袁恪面前的却是半只烧鸡和一大碗米饭。犯人们从狱卒恭敬的态度里看出了袁恪身份的不一般,因此虽然嫉妒得牙痒痒,却也没有人敢说话。
但总有那不识相的人,想要挑起些事端来,比方被关在袁恪隔壁的那位。他一把抓起泥碗,连带着碗里的粥一起砸在栅栏上,怒骂道:“杀千刀的贼,大爷也要吃肉,喝酒!”
他激烈的叫骂声在黑黢黢的过道里回荡,震得顶上的尘土哗啦啦地往下掉,但却没能招来半点回应。
这个人估计也是个硬茬子,见没人理睬他,便用双手握住木栅,奋力摇晃,碗口粗的木柱竟然被摇出吱吱呀呀的动静,与铁链的叮当声混杂成了一串诡异的旋律。
这下子,狱卒们再也忍受不了这阵噪音了,隔着老远向他吼道:“熊兆佐,再闹事就饿你三天,不信你就试试!”
熊兆佐?
袁恪愣住了,他转头看向隔壁那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又问了一遍:“你是熊兆佐?”
熊兆佐撩起披散在前额的头发,皱起眉问道:“不错,我正是熊兆佐。你又是谁?”
袁恪笑道:“我叫袁恪,正是叫你马失前蹄之人。”
但熊兆佐却并没有露出愤恨或者尴尬的神情,反而哈哈大笑了几声,凑过来隔着栅栏坐下了。
“你这一招出其不意,我输得心服口服。”熊兆佐笑道,“既然胜我一筹,那吃的比我好,我也无话可说。”
袁恪只在战场上见过他几面,对他了解不深,这时见这人也算是心直口快,便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了他,微笑道:“熊将军,这就当做是袁恪的见面礼吧!”
熊兆佐也不推辞,接过鸡腿塞进嘴里大嚼特嚼,一边嚼一边问道:“你既然是大顺军的人,怎么也被关进来了?是不是没管住下半身,强抢民女了?”
袁恪叹了口气,说道:“我放跑了何腾蛟,惹闯王不高兴了。”
“什么?”熊兆佐惊讶道,“你与总督有亲戚?”
“那当然不是。”袁恪摇摇头,“总督答应了我,去劝你们的天子与我们联合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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