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河水,是一年里脾气最好的时候。在汛期来临之前,河水缓缓流淌,波澜壮阔却又温和可亲,孕育着说不尽的柔肠百转,诉不完的古往今来。
关羽骑着赤兔马,单骑来到河水边。河对岸便是他与袁恪约定见面的地方,皎洁的月光下,水面无风也无波,平静得像一面银镜。靠岸泊着一条渔船,船家头戴箬笠、身披蓑衣,佝偻着身子坐在船的那头,全神贯注地垂钓。
他走到船边,客气道:“老人家,我想过到河对岸去,不知方不方便送我一程啊?”
船家没有回头,以苍老的声音道:“上来吧。”
关羽上了船,一个黑黝黝的船夫站起身来,开始不紧不慢地划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河边的桃树就已经小得还没有一根手指粗了。关羽举目四望,野旷天低,水清月近,除了他们,水面上似乎只剩几条渔民家里的小舟,此外再没有别的人影。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水中被双桨荡开的桃花瓣上,点点桃瓣像极了十五年前桃园中的落英缤纷,就是在那里,他与大哥、三弟一起结为生死之交,开启了自己足够恢宏的前半生。
往事如烟,在他的心头不绝如缕,他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噫!”
突然,一个声音从船头飘来:“大郎为何叹气啊?”
是那位老船家的声音。
关羽被月色牵动心神,心潮也澎湃起来,感慨道:“我过江去见义兄,见这水中桃花,念起旧日点滴,感慨不已,故作此叹!”
老船家道:“我看你仪表不俗,想必你那兄长也不是凡人吧?”
关羽自豪地道:“我大哥是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玄孙,刘备刘玄德是也!”
“哦,”老船家继续道,“就是那个先投公孙瓒,后投陶谦,又投曹操,而今投向袁绍,累累若丧家之狗的刘玄德么?”
“你!”关羽正想发怒,又见那船家形容枯槁,一副垂垂老矣之状,便不再与他计较,只是冷冷道,“我兄长心怀苍生,胸中自有大志,虽百折而不挠;关某追随兄长,虽百死而无悔!老人家,你不了解我兄长,莫要小瞧了他。”
老船家沉默了半晌,又问道:“如今袁绍、曹操尽占河南、河北之地,你兄长的出路又在何方呢?”
关羽从这句问话里听出了无尽的哀愁,他突然愣住了,一步一步走到船家背后,问道:“老人家,你是何人,为何不转身相见?”
船家缓缓站起身来,一回头,露出了一张满眼泪花的脸,正是他日夜思念的那副面容。
“兄长!”关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直震得船身猛地一沉。
他眼含着热泪说道:“兄长为何不早早与我相认,却扮个什么船家来消遣我?”
“云长快快请起!”刘备将他扶起,颤声道,“本来袁恪和我说,他与你约在河对岸相见,但我思念你心切,又担心你找不到船渡河,所以自己划船过河等你!”
关羽看着刘备,哈哈大笑起来:“如今已经寻得兄长,咱们就兄弟同心,一起做出一番事业!”
“嗯!”刘备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正在他们说话之间,本来漂在水面上的那几条渔船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靠了过来。关羽笑道:“大哥,要想来接我,一条船就够了,你弄这么多条做什么?”
“啊?”刘备一愣,“我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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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丑倚坐在树下,定定地望着悬在空中那一弯新月,陷进了深深的沉思里。漫山遍野的青草向四周铺展开去,看不到尽头,或许越过层层叠叠的山头以后便能与天际相交也说不定。五月的北方已经隐隐有燥热的气息,不知是什么虫子的叫声卖力地扰人清梦,可他梦得很深。
见到文丑闷声不语,袁恪不禁觉得好奇,随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文丑揪下几根草,绞在手指上,“只是在想,该怎么把大哥救出来。”
袁恪笑道:“你就放心吧,只要咱们顺利把关羽带回去,父亲一高兴,就会饶过大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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