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城的西街区有一家蛋糕店,据说祖上是宫廷糕点师出身,店主掌握着几近失传的技艺,烤出来的蛋糕深受贵族千金们的喜爱。杜克上辈子也常来这家店。
推开门,木制的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光线骤然一黯,稀疏的几个蛋糕被整齐地摆在货架上。
身为店主的老人看起来五六十岁,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戴着铁打的面具。
‘运气不错,今天难得没有卖完。’杜克有些庆幸,仔细挑了个好看些的蛋糕买下,接着便火速赶回了家里。
马车停在了庄园的大门前。
此时,天光已经完全收敛,深邃寂寥的夜空如画布般铺展开来,有孤独的繁星点缀在上面,绯色的月亮从云间跃出来。
偌大的庄园隐没在黑暗里,微弱的光勾勒出尖塔与灯火的轮廓,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兽。
眼前的景象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就在进门的那一刻,违和的疏离感又涌了上来。
他像是被遗弃在荒野的孩子,天地辽阔,但他却不知道该往哪走。
杜克已经被世界抛弃了两次。
‘我应该回家么?这里……真的能称为家吗?’
‘像我这样一事无成,最后害得整个家族灭亡的人……直接消失,会不会比较好呢?’
类似的念头在心中回旋,此时的杜克竟显得有些无助,迟迟没能迈进大门。
他只是茫然地向前走了两步,恰好看见一道人影笼罩在月光下。
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低着头,并拢着双腿,双手叠放在身前,像是在等候着什么人。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一只冷漠又难以捉摸的人偶。
有莱恩河畔的晚风吹过,她的裙摆在空中轻轻摇曳。
少女就像一朵在风中飘摇的花,却又愿意随他去远方。
杜克的心莫名安定了一些,远远地朝她挥了挥手。
很快,希尔缇娅就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他面前,并踮起脚尖在他的领口处嗅了嗅,眉头微微蹙起。
而在看到杜克太阳穴附近的血迹时,少女的脸骤然冷了下来,像是一尊不知哪来的雕塑。
“我、我买了蛋糕。”杜克心知不妙,所幸他反应极快,连忙举起手中的盒子,大声道:“幸福烘焙坊的,我还特意选了糖霜最多的那块!”
然而女仆小姐只是冷着脸,看也不看盒子一眼,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进了屋内。
一旁侍立的老管家接过蛋糕,脸上荡起欣慰的笑意。
停好马车的约翰看得咋舌,以他当了这么多年车夫的经历,这样的主仆关系还是第一次见。
杜克被她拽进了自己的房间。缇娅松开他,并从床下翻出一只医药箱,熟练地将瓶瓶罐罐在书桌上摆开,冷着张脸瞪过来。
每次小女仆见到他受伤,都会摆出这副表情,接着整整两三天不跟他说话。
嘛,看习惯了还蛮可爱的……
希尔缇娅坐在床边,并拢了穿着白色连裤袜的双腿,手上拧开一瓶药液。见他还楞在那里,便拍了拍大腿,眼神超凶。
于是,杜克只能乖乖地躺上去,并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有种柑橘和蜜糖混合的味道,很令人安心。
希尔缇娅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为伤口消毒、包扎。由于离眼睛很近,少女的动作显得非常小心,在杜克看不到的地方,她咬住了下唇,抑制着手指轻微的颤抖。
“其实,你让它暴露在空气里好得更快……当我没说。”
她也不问杜克是怎么受伤的,只是一言不发地处理着伤口。
当他发表自己的意见时,少女便停下动作瞪他,于是杜克只好乖乖闭嘴。
处理完毕后,她用双手抱住杜克,将他的身体平放下来,接着为他脱去外套鞋子,盖上被子。后者忍不住嘀嘀咕咕:“我又不是植物人。”
然而女仆小姐充耳不闻,只是把药瓶等工具一一收回了医药箱。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用余光瞥了一眼管家放在门外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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