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说他们离心,本就未齐心过。”也不卖关子,贾诩详细说道:“杨定,凉州大人(当地士族领袖)出身,董太师在时与牛辅、段煨并为中郎将,出身门第高在军中地位也高,本就瞧不起出身低贱的武夫,更何况以前位列我等之上。”
“确实如此,杨定那贼鸟眼高于顶,以前便是俺的恩主牛辅将军在时,都不大正眼相待。”
贾诩分析地清楚明白也没有酸文人的掉书袋习惯,听得入神的李傕赞许地点了点头附和,旋即把擦好的宝刀插入腰间刀鞘里,暂时收了杀机。
“那便是了。”正襟跪坐的贾诩敲了敲案几,“董承与郭汜是一条心吗?”
李傕和侄子李暹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董承出身河北,是灵帝母亲董太后的侄子,女儿又入宫做了贵人,与当今天子是亲上加亲的关系......便是从前同在牛辅将军麾下,董承既不是我们凉州人,官职也低一头,郭汜又怎会与他真心相交?便是倾心接纳,董承又信几分?”
李傕听了这番详尽的分析,仿佛眼前的迷雾被拨开了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李傕愈发觉得帐内闷热,便卸下了胯间裙甲,一边卸甲一边示意贾诩继续说。
“为今之计,只要将军与那郭汜约定罢兵,将军放了天子,郭汜放了百官,等些时日郭汜与杨定、董承必然反目!”
贾诩语气急促,趁着李傕未开口补充道:“败了郭汜,到时候天子和百官不都是将军的?”
李傕挠了挠黑红的脸颊,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于是李傕便敷衍道:“俺知道了,且观明日雨停了再与那郭汜战上一番,若是不胜再做决意。”
知晓释放天子的建议不符合李傕心意,贾诩在心底叹了口气,便也不在多劝。
若是有机会拉一把,他定然是拉那南坞里的少年天子一把的,剩下便看造化了,也算是尽了汉室多年恩义。
如今既然没机会,贾诩也不会犯颜直谏,他自己明哲保身再寻良主便是了。
总之,李傕如同出笼野兽一般,这些日子与郭汜在长安城里杀疯了。
去年这俩人还不过是小小的校尉,如今骤升高位掌控朝廷,用“得意忘形”来形容都不太合适,简直就是地里的蚯蚓飞上天,把自己当真龙了。
虽然没听过“欲使其灭亡,先令其疯狂”。
但贾诩依旧清晰地认识到,当这些军头认为武力可以控制一切的时候,其结局就离自我毁灭不远。
所以对贾诩来说,当务之急是选个新的寄身之主,而西凉军团在长安外驻扎的将军,也只有华阴段煨、陕县张济两个选择。
至于李傕若是真用了他的计策,那郭汜三人自然会离心离德,可时日一久,李傕这边的羌胡雇佣兵和白波军杨奉,便不会离心离德吗?
这便是贾诩被称为“毒士”的原因了。
管杀不管埋,用了我的计策当然会奏效,但有什么后果却要你自己承担了,想不明白也活该被玩死。
就在贾诩思虑之间,忽然有甲士掀开大帐厚厚的门帘。
夏日“噼啪”作响的暴雨声,以及湿热的水汽倏忽间充斥了大帐内外。
“将军不好了!”
李暹抢声:“怎地不好?说不清楚,砍了你狗头!”
“张苞、张宠反了!引了郭汜军进来,如今东营已经乱成一团了!”
李暹神情慌乱,李傕却到底是和宿敌郭汜一起击败过朱儁、徐荣、吕布等名将的沙场宿将。
“来的正好!李暹,你且去南坞看住了天子,再叫几个亲兵拿俺腰牌去寻杨奉引兵过来助战。”
“文和先生随我一道整军迎战,今日俺非宰了郭汜这盗马贼不成!”
李傕踢翻案几,拔出刀来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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