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从四岁就开始学着处理族中事务的玉族长,得了前所未有的空闲,她跑了好几趟书房,那张以往堆满书和事帖的书案,却一直空荡荡的。
如冰告诉她,那些都被玉珏悄悄抱走了,她哑然失笑,不知她哥看了那些甚是平淡的琐事会有何感想?还有他若看到族人们那些奇奇怪怪的需求,又会怎么做怎么处理?
行李也是,何见苏非要来帮她整理,平日里也是难得她这严母如此温和。从头到脚,从春到冬,吃的穿的用的全部给她备上,幸亏有储物乾坤袋可以把那些东西收纳其中,不然就像搬家一样,得雇八九辆马车才装得下。
行吧,反正她也乐得清闲,她还从未这么闲过。
乍得浮生半日闲,玉离心倍感无所事事,躺在床上一整天,躺到下午实在受不了,才起身在遥夜台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无聊地走了个遍,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不是不回来了。
无聊到最后,她拿了支墨青玉笛,坐到那台阶边上的雕花石栏上,仰望星空,目光虚无,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举起笛子,动起修长秀气的手指,轻轻吹出一段不知名的旋律。
叶晚笙台阶还未上到一半,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笼罩着整个遥夜台。
他听说,这遥夜台很多时候都只有玉离心一个人,这吹笛人极可能是她……
月华如练,微风习习,几片凋零的玉兰花瓣随风浮动,好似在和着那笛声跳舞。
美中不足之处,是这笛声里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吹笛的人只是为吹笛而吹笛。
谁家玉笛暗飞声,扬的是满满的思乡之情,而此时此刻这吹笛之人现在是什么样的心境?却是令人难以琢磨。
叶晚笙还站在台阶上仰头循声望去,的确是玉离心。
她今日穿了一席绣着淡紫色玉兰花的长裙,独坐在那高台之上,一截墨青色笛子下悬着墨青色的笛穗轻轻晃动,那如墨的发丝也在风中飘飞,月白色的发带迎风而展。
不过她是背对着他,也背对着身后的万千风景,然而哪怕是背影,在那时的叶晚笙看来,她都像个误入尘世的仙子,遗世而独立,绝美而超然,比他这十几年见过的所有女子都美都特别。
叶晚笙终于爬上了遥夜台,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本不想打断这笛声,却不想玉离已经抬头向他看来。
玉离心正审视着他,眼神如她嵌发间的白玉珠一般淡漠,手中握着笛子的一端在另一只手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
他俯身行礼道:“玉姑娘,在下无意打扰,此番前来仅是受慕姐姐所托来给玉姑娘你送粥的。”话毕,他把手中的食盒递给她。
他可没忘记上次玉离心说的不太想再看见他,提前说明原因还是好的。
玉离心没有听清他的话,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眼前这个人的外形上。
这家伙之前的衣服看起来极为廉价,还被剑划得破破烂烂,现在的这一身白衣,衬得他风姿绰约,气质高雅。
哎,玉离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家伙应该是长得让人一言难尽,不然也不会用一张假面,盖住自己的本来面目。
真是可惜啊——可惜了他这身长玉立、宽肩窄腰的绝好身材!
她这又一叹,叹的是美中不足,更叹人不敢直面最真实的自己。
他若是用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就算是长得奇丑无比,她也不会有一分看不起他,因为那至少真实,现在的人都习惯带着假面生活了吗?她懒得思考,更懒得拆穿叶晚笙。
玉离心接过食盒道了声多谢,越过叶晚笙,头也不回地回了卧房,独留叶晚笙在原地站了好久。
果然,这玉离心看他十分不顺眼,他想其实他现在这张假面看起来除了有些病气还是非常不错的,剑眉星目,一袭的书卷气,看起来十分儒雅。
不然他母亲也不会被这张脸的原主人给迷得死心塌地?
可是他讨厌这样让人痛苦的死心塌地、忠贞不渝,只因他和他的母亲都为此付出了太多,受了数不尽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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