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发终于从奉天回来了!
当天,林长友和齐希望一起到车站接他。原以为他一见到他们就会跑过来像往常一样滔滔不绝的讲一些他们不知道的新鲜事。却不想林长发眼神空洞,原本就瘦削的脸颊更加塌陷了,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采,浑浑噩噩,仿佛提线木偶。在齐希望打招呼时也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低下头只顾往前走。只有在听到大哥林宝泉被抓进警察署时,才停住脚,眉头拧到一起。当得知林宝泉毫发无损的从警察署出来后,又继续沉默起来,走得却慢了些,似乎在想些什么,连齐希望叫他,都没有听见。
齐希望扯住林长友的袖口,在林长发身后歪着头努了努嘴。
林长友有意无意的大声说,“看来长发这是被人家姑娘给甩了!瞧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这时让他在剧场里扮演痴情而又绝望的罗密欧正合适不过。”
“你们学校又有新的话剧演出了么?这次是什么?哪天啊?”只要是有关话剧的内容,齐希望都感兴趣。
林长友刚要回答,一直神色恍惚的林长发忽然停了脚步,喃喃自语,
“假的,都是假的!”
齐希望一愣,“什么假的,长发,你在说什么啊?”
林长发愤愤道:“那位大帅口口声声赞成“人权、平等和自由。可是结果呢?先是杀害了李答招先生,随后又镇压起学生来……”
“长发!”林长友怕林长发说出更激烈的言论,厉声打断,向他使了个眼神。
齐希望不明就里,冲口而出:“前一阵连续好几天报纸上说,奉天学生上街游行抗议,你不会也去……”
林长发一把捂住齐希望的嘴巴,他们刚从车站出来,周围熙熙攘攘的旅客都形色匆匆的扛行李往出走,嘈杂的喇叭声、叫嚷声和行李搬运声把齐希望的声音淹没了,没人注意到这仨人。林长友松了口气,趴在齐希望耳边小声说,“现在萨哈连全是特务,别乱说话,咱们先离开这。”
齐希望这会也反应过来了,老老实实的跟在林家兄弟俩身后。
三人来到松花江边,坐在江边的沙子上,眺望着江上渔民打鱼。齐希望百无聊赖的朝江里丢石子,打水漂。可是石子选的不对,又不懂得技巧,扔出去的石子全都在接触到江水的瞬间沉了底。
林长友憋住笑,看似潇洒的朝江上甩出一片石子,江面上就出现三处涟漪。齐希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林长发此时却没有任何玩闹之心,对齐希望说:
“希望,能让我跟长友单独聊聊么?”
齐希望走远后,林长友说,“本来以为你被关了一段时间,出来后能改改那毛毛躁躁的脾气,不承想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林长发叫了一声,“哥”。林长友愣住了。
“哥。”林长发又叫了一声。
林长友苦笑:“咱娘把咱俩生出来后就大出血死了,咱爹都搞不清楚咱俩谁前谁后。小时候为了争个‘哥’的称呼,咱俩没少干仗。后来长大了,早都忘了这事了。你如今怎么……”
“不是爹搞不清楚,他知道若是说你比我早几个时辰,我肯定不服气,所以才说分不清的。娘当初怀咱俩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一下怀了两个,所以只做了一个荷包,上面绣了‘林长友’三个字。咱娘不认字,这几个字还是爹教的呢!所以,你才是哥。爹在世时说过:‘咱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腰累弯了,汗流尽了,一辈子也就过去了。但是直到闭上眼睛也不一定吃到过一顿饱饭。现在背井离乡来到了这传说中的苦寒之地,竟然没饿着过一顿,不仅没饿着过,还什么天灾人祸都没了。’爹就想着,咱林家的子孙能像现在这样,长有,长发,以才给咱俩起这个名字。”
林长发的一番陈词勾起了林长友对父母的回忆,鼻子发酸,
“咱娘也给你做了个荷包,上面绣着林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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