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仪从塌上直起身子来,险些没站稳,丫鬟险险扶住。大约是睡迷糊了,没大清醒。午睡就是容易犯晕,加之天气大热,这天实在毒辣的厉害。
“夫人今日穿哪件?”彤云以木盘拖了一套水蓝云纹绣金描边的广袖束腰和一套艾绿绣百碟度花裙,她是三品朝臣的正房妻眷,今日小宴,以客出席,不宜太过素雅,这是彤云觉得最合适的。
“这一身正好,”年仪吩咐人将衣物收拾起来。
丫鬟们面面相觑,这不大好吧。倒是叶芝抿了抿嘴深以为然。众女集聚,竞相攀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美则美矣,就是累人,她家夫人可不是去选美的,况今日小聚又不是未出阁的女子选婿,胡里花哨反倒失了体统格局。年仪只让人加了个白底绣雀的披帛,又从花园子的石榴树上摘了两朵石榴花簪在发上。乌黑的发丝与那火焰橘色般配得令人挑不出一丁点毛病。
夫人眼光一向极好,亦一向极有分寸。
卫府到乌衣巷只是两条街的距离,本不算远。不过烈日炎炎,便是坐在软轿里已觉得炙得人要焦灼起来,便有些度日如年了。年仪不耐热,口里含了块冰,身子热的发汗,嘴里却冻的牙齿发抖,彤云不停给她扇扇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年仪瞪了她一眼,她也不怕。
“夫人这么怕热,我听说史上最怕热的女子可是杨贵妃,贵妃体胖,爱发汗,最畏热。莫不是夫人这个样子!”
轿子外面随步的叶芝听了里面的话,啐笑了声,“小蹄子,整日胡说八道,夫人你也敢打趣了,仔细你的皮,我看你是活腻了。”恨不得现下就进去撕了那张嘴,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浑话。
“我是杨贵妃,那也没有一个杨国忠的国舅,贵妃天下又有得几个,况数祖忘典,这祖姓也不要了,要卖祖求荣去是吧”她也是说得起玩笑的,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怎么没有,我听说夫人有一位哥哥,丰神俊朗,学富五车……”
“原来是自个儿犯花了,肖想夫人的娘家哥哥,好没脸面的丫头”轿帘外叶芝拿手羞彤云。隔着帘子彤云也立马不干了,面如霞红,支支吾吾解释,越说越乱,外面与其对着干的人笑的得意忘形。
嘴里的冰块融化成冰水咕咚喝进肚子里,年仪觉得神清气爽。
这天真是太折磨人了,好在她机智而不迂腐,否则岂不遭罪。
轿子落地停下,叶芝拿了帖子和门房招呼,看门的人进去禀报,没一会儿来了一个丫鬟,是那天去送帖子的灵气丫头,而后恭恭敬敬请了她们进去。
“其他夫人已经来了,还有四五位没到,卫家夫人来的刚刚好,这会子亭子里已经摆好冰块和瓜果了,迎着湖,倒也自在,这就过去,我家夫人也在那边,”小丫头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道,声音清脆喜悦,十分悦耳,偶尔回头招呼,嘴角的梨涡灵动得很。年仪跟在后头一边打量,这禄锦侯府果然是十分气派的。
“你叫什么名字?”年仪问。
“回夫人的话,奴婢名叫裴吱,”
“你姓裴,你们家主允了你们用自个儿的家姓?”这点年仪倒是十二分的意外。
自古卖身为奴的,都是跟主家姓,哪有保留从前姓氏名谁的道理,这跟自个儿财产冠自家姓一个道理。
不料裴吱的回答年仪更意外。小丫头声音清脆,十分愉悦,谈起自家家主也是赞不绝口毫不吝啬,“我家家主恩典,没有强行改名换姓,说人不能数典忘祖,忘了自己的来处归处,终归人都是有父母祖宗的,哪有剥人姓氏的道理。府中丫头小厮,自个儿愿意的都留了原有姓氏,也有跟主家姓的,亦是恩典,我们亦十分感激。”她说的头头是道,便是复述起来,亦是一字不差的形容,眉眼间一片骄傲。
年仪越听越佩服,上都里这怕是第一个,倒让人肃然起敬了。这是其第一次到禄锦侯府,不由得有了些好感,对那下帖邀约的侯府夫人也少了些生硬刻板的印象,还有些期待见面起来。
行了几步,年仪叫住裴吱。她从袖里取出一个黑檀木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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