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的不足的一点是没有阻止墨如绯把他们的交易公之于众。大家也许会理解,毕竟对手是个下手没有分寸的墨如绯,群英会上几乎无人能敌。但是理解归理解,当被人求情的事被公之于众,众目睽睽之下,他人的目光还是能深深刺痛一个人的内心。
尤其还是一个骨子里骄傲的少年。
云池问,那你还在想什么事吗?
有桂花落在茶盏里,荡起微澜。
美好如梦。
云且回答,她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别老是一个人憋着,憋久了人会闷坏的。有什么心里话可以和别人说说的。”
云且看着云池,忽然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说话比平常多了些?”
“多了吗?”云池想了想,“好像是多了点。”
平时在云崖,云且总是在梅花桩上练剑,自己则躲在自己的院落刨木屑,做机关鸟。都不怎么主动说话。
是什么时候开始话多了起来呢?
“你不也话多了嘛。”云池找到答案。
云且恍然。
好像确实是。在过去真实存在的岁月里,她的脑子里一心想的是如何不让师傅失望,如何做好云门首席。除了正常的作息和必要的教导同门弟子,她很多时候要么待在自己的院落里冥想,要么就是去竹林中练剑,或是去藏书阁翻越古籍,基本不和人多说一句除了云门以外的话。
她的话很少。
墨如绯常说云门限制了她。
云池说过希望她多想想自己的想法。
云双说她管得太过多。
就连普通的弟子,在看向她时,更多的是依恋无条件的信任,在遇事变动时不静反乱。
她做了很多,却也为此斩了很多。自己的,他人的。
因为上天赋予的冠绝根基加上无上的身份,她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一个人思考,和人交谈的时间越来越少。
她总是一个人。习惯了一个人。
但自从失忆重生,从一个襁褓长成孩童的过程中,她听过生母走调的小曲,挨过沉重的擀面杖的打,被邻居阿乐教踢过路边的小石子,和嬉戏的孩童一起下水捉虾,喂过芦苇地里的小黄鸟……
她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渐渐能理解别人的想法,明白一个人思考的局限。
她才想起,当初自己进入云门的最初目的,没有世人传的那么伟大,加入云门,只不过是为了能拿到婆婆的救命钱。
当婆婆去世,昔日温暖的身体早在她进入云门不久后变得冰冷僵硬,她的话渐渐就少了。但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过问,所有人都说,此女前途无量。
她用不停下的步伐试图麻痹那个雨夜失魂落魄归来的自己,走到了别人口中的前途无量,到达了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可是每每低头看向身后,影子拉得很长,但是还是孤单的一个。在身后、在脚底,是无数双手在推着她,无数的声音告诉她,前途无量,以你为荣。
在最开始,自己没有一天不嫌弃翠花这个名字。在后来,自己没有一天嫌弃这个名字。
……自己并不想成为云门的首席?
想到这样的想法,云且自己先吓了一跳。
她的一切都是云门给的,地位、能力与声望,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出于感恩。
心底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那么,你现在为云门做的这一切为什么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出于“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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