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斜月正殿之内,青烟徐徐。香案上方正对的墙上,供奉的“天道”两字,笔力遒劲,仙风洒脱。虽只有两个字,但是上到正殿主梁,下到香案台面,气势宏大。
香案前面站定的须菩提凝视着天道二字,沉思良久。
不过就是两个字而已,现在却成了他心里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儿。
原本以为,自己的修为离这两个字已是触手可及的距离,突破无非是一念之间。但现在看,这天道并非是修仙者要面对的一个层级,而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个人时而大气磅礴,时而阴险狡诈。在他之下的所有层级,都是他对修炼者的施舍。而他永远不会给这些人一个跟自己比肩的机会。
香案上的三炷香已经要燃至炉里的香灰了。须菩提微微侧目,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摄月应该站着的位置,空无一人,又不知哪里去了。
他不禁心中一冷,突然皱起眉头,而后又缓缓舒展。宽大的袍袖在面前一过,香案正对的墙面之上,“天道”两字瞬间发生了变化。
“天”字被他扫去了两横,“道”字被他扫去了走之,“人首”两个字诡异的出现在了面前。
“嗯……哼哼!”他微微点头表示满意,可这满意之后又跟着充满了讽刺和不屑的冷哼。
“这就有点意思了……”他终于是笑了。
这笑容还没散去,便传来磕绊之声。只听“啪”的一下,一柄拂尘从正殿门口处一直滑倒了他的脚下。
须菩提也不转身,看着人首两字直接问道:“怎么?是吓着你了?”
刚进门的智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要跨过高大的门槛儿,陡然抬头看到墙上的人首两个字,惊的一个趔趄,迈过门槛的那只脚想要退却退不回,想要迈又有点胆怯,一脚踩空,把手里的拂尘也跌出去老远。
“祖师莫怪,再传弟子智清,叩见祖师。”
“慌慌张张。连你也慌慌张张了。看来这天道两字,远没有人首更让人心生畏惧。”
须菩提说着话,目光仍然没有离开墙面。
“这……”智清低着头,接近九十度的俯身,满目的怀疑,不敢与须菩提眼神相接。
这天道乃是仙家修行的终极,而菩提祖师在这天地之间一众仙家眼中,几乎是与天道等肩。祖师如今将这天道二字变成了人首,这岂不是灭了道心,生了俗心?
人首,这分明是操控世人的狭隘之心。祖师深不可及的修为,竟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这叫所有门下弟子还怎么修这仙,还怎么悟这道?修来修去,就为了称王称霸?
智清不寒而栗,后背发冷。
算来自己也是修到了黄袍地仙,不死不灭,很久没有产生过这样强烈的畏惧感了。
智清还在想着,只感觉自己的拂尘在面前垂了下来,他试探着抬起头,须菩提祖师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他吓掉在地上的拂尘。
“怎么?连拂尘都脱了手,难不成你已经垂垂老矣,坏了长生的仙身?”
祖师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带着几分玩笑。这就让智清更加无所适从,祖师从来不拿修行开玩笑,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知道你怕的什么。可是怕我坏了道心,修来修去,反而修成了一个普通人?呵呵呵……”
“智清不敢,智清惶恐,请祖师释惑……”
智清哆哆嗦嗦,始终不敢抬头,作势就要跪拜,却被须菩提一把托住扶起。
“哎……两个字而已,哪有你想的那么多。怎么就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若叫你那些徒弟们看了,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呢?”
明着是在说智清,可是智清越听越不对劲。
祖师那颗通彻天地之心,此刻已然生惑!
他哪里是在说智清,分明就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祖师到底因何生惑?
智清越想越怕,这对斜月三星,甚至对所有的地仙,都无异于一场精神浩劫。祖师竟然质疑自己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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