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白雪

陆景言从仰云殿出来便匆匆行至皇宫内最偏僻的一处小院，这儿正是温昭的院子。

温昭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单薄的披风披在她瘦削的肩膀上，院子里的雪衬得她那冻得红扑扑的脸颊粉面桃腮，甚是好看。

陆景言走到温昭身边：“小昭，怎么又跑出来了？”

温昭仰起那张小脸，眼睛睁得大大的。

“陆，陆哥哥，你怎么来了？”陆景言从不让温昭唤他叔叔或是丞相，而是让她叫哥哥。在温昭心里，在这偌大的皇城中，也唯有陆景言是关心她的人了。

陆景言摸摸温昭的小脑袋，眼神里尽是温柔，这个可怜的小人儿还不知道到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怎样的变化。

“我曾跟你说过，等这大梁的雪停了，便要十里红妆的把你嫁出去。”

温昭看着陆景言蹲下，她咧嘴一笑，嘴角边溢出些许苦涩。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摇摇晃晃：“有我在，大梁的雪怕是停不了了。”

陆景言沉声，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无奈之色：“前线战事吃紧，北庭国指名要你。”

“咦？他们知道我？”小温昭有些惊讶。

“虽不知北庭如何，总归比呆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宫里要好得多。”

温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皇宫里的生活度日如年。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发霉了一样，总有些宫人欺负她，可这里到底也是她的家，她的父皇、母后，就葬在这片土地。可是到了北庭……难道就会有人正眼看她吗？

如此想着，温昭垂下脑袋。

陆景言见她这样，温良的脸庞有些动容，他拉起温昭，将温昭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他抱着她从地上腾起，飞身跃上院墙，几个踏步落在房顶，风吹起他的衣摆，衣袂翩跹。

“你看，你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只能看到那株梧桐树。但是现在，你能看见这皇宫的一角。”

白雪皑皑间，有风猎猎作响。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小温昭抬眸看他，言下之意，是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他。

陆景言心头一跳，抬手拂去落在她脑袋上的雪花，薄唇轻启：“或许，十年吧。”

温昭就那么望着他，眼神里有陆景言看不懂的意味。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她不得不如履薄冰，明明是一般孩童的年龄，心思便已极深，陆景言那话在她脑子里转了几个来回，她已知晓其中意义。

思量片刻，小温昭笑了。

“陆大人，那我便把大梁的雪带去北庭。”

那是温昭第一次称陆景言“大人”。

陆景言看着她那莹白如玉的小脸，突然不知怎么的，有些愧疚，他实在是难以想象，温昭自出生以来受了多少苦，无论如何，她也才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这几年，是我没有护好你。”

温昭眼中思量褪去，再抬眼间尽是孩童的灵动俏皮，她任由陆景言拉着她，朝远处看去，那里宫殿楼宇层层重叠，有雪花从空中飘落，再远便看不清了。

陆景言不知道，他走以后，温昭第一次的哭了。

温昭捂着脸，肉嘟嘟的脸上挂满了泪珠，被人欺负她从没哭过，一个人在这宫中她也没怕过。

只这一次，她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北庭国太远了，那里只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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