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件事情,在当地官府眼中,成了一桩“清官难断”的家务事,因为苦主家人的心情值得理解,且这件事情牵扯极大,惊动了天听——秋后问斩这事,只能发到京城,由大理寺下达判定,并非是他一个小小的地方官能够决定的事情。官府只想要让这个重犯全须全尾的押解到京城,但是最好不要太过于康健——康健代表路有可能会生出事端,最好半死不活,反正只要留一口气就行,他曾经暗示过那位出身人间界的太夫,无奈那位太夫年纪轻轻,脑子却不灵光,在他看来,只有痊愈和去死,没有中间的选择。
对于这种的不配合的行为,长袖善舞察言观色惯了的官员自然觉得是对方在装傻,装傻就是忤逆,即便是对方的出身他不好直接怪罪,也不妨碍他不高兴。
由着这一层不高兴,对于医官失火的案子,他就轻轻抬起,然后轻轻放下:先搁置在一边,不着急。
“后来......你猜怎么着?”
面对络央的问题,赵南星苦笑道:“若是我,都已经这样了,即便是赌气,都把那个恶霸给治好,不过我也做不到助纣为虐给他留个翻盘的机会——反正他是要在秋后问斩的,那么就下个小动作,让他只能活完那个秋天,他要么死于铡刀,要么,就得继续死在病榻。”
赵南星说:“这对于已经出师的弟子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若是那位弟子个性固执不懂变通,可能就没有选项了。”
确实,对于那位弟子来说,并没有这个选项。他依然治好了那个重犯,期间他已经算是居无定所,只能每日寻个挡风的破庙搂着药箱入睡。他的药箱中尚且有些价值连城的药材,对于他来说,却宁愿忍着夜里的寒意,也不愿意典卖那些东西。当然,那个时候,他已经察觉,他似乎在城里,已经不再受欢迎了。
他的我行我素激怒了城中的百姓,此时此刻,城中的百姓仿佛不认识了这个曾经千恩万谢赞不绝口的良医,好像他干了一件罪大恶极无法宽恕的事情一样,视他如同恶魔,各个用一种无法掩饰的目光扫射他,只要他去过的摊子,必然空落,只要是他走的地方,必然会引来一片的沉默,城中的百姓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无形的“威逼”,迫使这个大夫,和他们同声同气,一同仇视那个罪恶滔天的恶犯。
赵南星不用再往下问下去也知道这个事情的走向。
他叹了一口气:“人其实和动物很像的,虽然很多人总是爱把所谓的‘人定胜天’挂在嘴,可是实际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立场并不是什么猛兽,就算是猛兽,也只有兽中之王可以做到独来独往,那些其他的动物,都需要群居,而一旦以群体的形式出现,‘特立独行’就变得可恶起来。”
“若是这个太夫是个当初偶尔路过的偶尔受到了当地知府求助的人间界弟子,那么当时他的不知变通,他的非黑即白就会受到体谅和迁就。但是偏偏,他在当地太久了,甚至那个地方就是他的出生地,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被当地人当做了所有物。他的荣华也好,他的建树也罢,都是当地的,那么与此同时,当他稍微做错了一点事情,当地人,也要开始急着撇清关系。”
络央点点头:“是这样的。”
她叹气:“但是你也知道,事已至此了,再妥协,其实也无济于事。人心啊,都是欺软怕硬的。”
医官都被一把火少了,重犯也已经救治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再去做一些妥协之事,都已经不再算是于事无补,反而是多此一举了。
那个医者,闷声不响的治好了那个重犯,在重犯诧异的眼神中一声不吭的收拾好了药箱,并且言明是最后一次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夫,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何必呢。”
那个年轻的大夫收好药箱,小心的锁,他的钥匙挂在手腕,是一片树叶的形状,世间只此一把,而这药箱也是特质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人间界相信,世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叶子,也做不出完全一样的两把钥匙。至于各种原因,任何弟子都不曾发问过。
他说道:“你当初被宣读结果的时候,笑得不是痛快?说什么黄泉路多人作伴,也不寂寞,如今算是半扯我,我险些在半路等你,你不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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