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卑怯弱的小外甥

“苏黎，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沈嫣语气平淡，打断了苏黎怯弱低微的道歉声。

苏黎明显愣了一下，不自然的伸手遮住嘴角，好看的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我……我不小心摔的，小姨妈你别担心，我恢复能力很强的，过几天就会好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苏黎硬生生的牵动起嘴角，冲她扬起了个笑脸。

这样讨好的、小心翼翼的微笑，如果不是看到他睫毛颤动了下，或许沈嫣都能信了几分。

沈嫣眸色微沉，“走吧。”

本意并非如此，可是对着这样一张温柔而卑微的脸，她竟然破天荒起了一丝不忍。

苏黎僵硬的站在原地，疑惑的看着她，“走去哪？”

“回家。”

沈嫣看着木愣愣的便宜外甥，薄唇冷抿，伸手把他放在地上的琴捡了起来，看到琴盒上布满的补丁微敛了眉，拿这样的玩意儿也能写出歌？

苏黎诧异的看着她的动作，眼尾慢慢染上红意，“小姨妈，我住在寝室挺好的，你不用……不用操心的。”

好个屁。

真挺好的还能大晚上的露宿街头？

“搬出来吧，住我那里。”

苏黎只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他看着沈嫣，依旧是这种骄矜明艳的模样，可他不敢忘记，这么多年来，她时常会警告他的话——

她还要嫁人，不会照顾他这个累赘一辈子。

——他是累赘，又怎么能回她的家。

半天没等到答复，沈嫣疑惑的抬眸看过去，却被苏黎的眼神惊了一下，那双澄澈温柔的眼眸里似乎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自嘲，甚至整个人像是陷入绝望般，葱白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捏着洗到泛白的衣角。

行吧，自卑怯弱的小外甥。

沈嫣无奈的拉起他的手，“那先陪我去吃个饭吧。”

苏黎果然一怔，“小姨妈你没吃晚饭吗？现在食堂关门了，要不我去旁边的夜市买点吃的给你？就是高油高盐怕你不喜欢……”正想跑出去，可片刻后他想起什么，又匆忙止住了脚步，歉意的看着她，“小姨妈，我……我马上要交一份谱子，所以……”

这话其实他说的不假，为了尽快凑齐今年的学费，他接了很多给网络歌手写谱的私单，现在回不了寝室，幸好这体育馆平时也没人来，好歹他能坐着写完那些谱子。

沈嫣看了一眼冰冷的地板，“你要在这写？”

“这里很安静的，不会吵到别人。”苏黎点了点头，然后就见他那高贵娇矜的小姨妈径直坐到了旁边的阶梯上，把琴递回给他，“那我陪你。”

陪他？

苏黎惊而抬头，眸里的温和沉静彻底变了色，听到这句话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鼻尖止不住发酸。

其实他跟沈嫣的关系算不得亲近。

苏父烂赌，短短几年就输光了所有家产，还背负着高额巨债，苏母隐忍多年，发现苏父秉性难改之后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药，一走了之。

从那之后，他几乎就在无休止的暴力和责骂声中长大。直到有一次，苏父在躲避债主的过程中不慎坠楼死亡，他彻底没了家。

因为父亲的缘故，所有亲戚都跟他们一家断绝了关系，哪怕剩他一个也都是避如蛇蝎，生怕债主找上门。父债子偿，为了躲那些追债的凶徒，十几岁的他根本无处可去，只能在街上东躲XZ。

那时他脏兮兮的躺在桥洞下面，看到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逆着光线，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身上亮丽奢华的礼裙垂在地上，不小心沾了灰，看着格格不入。

“苏黎，我是你小姨妈。”

“那些债务我替你还了，你工作后还给我。”

“我只供你到成年，别的你不要奢求，更不能主动联系我。你要知道，现在的你对我来说，是累赘，更是麻烦。如果不是我姐临终嘱托，我不会管你。”

苏黎还记得，沈嫣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平淡之下藏着厌恶，仿佛根本不希望跟他沾上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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