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似乎在忙,挂断了电话。
庄弘毅抹一把湿漉漉的脸,从头发上流淌下的雨水又把脸淋湿了。
他这时候才了解睫毛的作用,雨水顺着睫毛滑落,不至于全流淌到他的眼睛里。
他走进学校对面的一家便利店,买一杯咖啡,躲躲雨,顺便好好想一想,他怎么落入现在的境地。
赌局起初很顺利,他敢于下大注,吓到了赌友们,赢了一百三十多万。
他的脑子告诉他,该离开了,但是他的屁股不愿离开赌桌。
人们总是说,是大脑在控制身体,庄弘毅感觉这是在扯淡,如果真是脑子操控身体,他怎么会离不开赌桌呢?
再想想,年轻时,因为下半身的欲望,惹过不少麻烦,那时候,脑子完全叫下半身控制住了。
可见,所谓大脑操控身体,是很偏颇的说法。
起码,身体偶尔能下克上,把大脑按在下面揍。
他昨晚就是这个情况,抓牌的手掌不愿离开,坐在软凳上的屁股不愿离开,听着叫牌声的耳朵不愿离开,闻着烟味的鼻子不愿离开……它们揭竿而起,大脑落荒而逃,他庄弘毅变成了一个沉迷赌瘾的野兽。
可是,被他吓着的赌友们慢慢回过神来了,没了大脑的指挥,手掌屁股耳朵鼻子谁也不服谁,内耗严重,不成体系,他一输再输。
等他反应过来,手里还剩下两百万。
他原本想,如果输了两百万就停手,现在他输到了两百万。
一字之差,完全不同的意义。
混账,我不是定了两百万的闹钟吗!
他去质问大脑,才发现现在掌权的是身体,大脑的奏折被身体拦下了,奸臣误国!
时间很晚,赌友们准备离开了,他拉住这些朋友,竭力相劝。
怎么能让这些人就这么离开!他一定要把钱赢回来!
现在想,当时还是身体在操控大脑,不然他怎么会这么脑残,一错再错。
赌局一直持续到今天早上,全输光了,倒欠了五十万。
他买一包烟,一边抽,一边回想。
他又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大约是被设了套。不然的话,再怎么输,他也不应该输这么多。
赌局上没什么规则正义,输了就是输了,那帮赌友他惹不起,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可是,公司的款要怎么办?
从赌友家出来这一路上,他一直在忧愁这件事。
直到他见到那辆车,见到那个小女儿的同学。
他抬起头,看向学校门口。雨天,快到上课,车多多,人多多,乌压压一片。
那辆宾利早离开了。
他想那个下车开门的司机,那种恭敬态度,很明显不是长辈,只是一个司机。
这种司机,这种车,他只在真正的资本家那里见过。
他回想第一次见到那个男生的场景,那是在一张照片里。
一年前的样子,小女儿忘了带书,打电话让他送去,他进入小女儿卧室,在书桌上见到了那张一寸照片。
不知小女儿怎么弄来的证件照,穿一件深蓝色羽绒服的少年,站在白色背景布前,看着镜头。
庄弘毅瞬间生出嫉妒,不是因为小女儿收藏了少年的照片,而是因为少年很好看,他嫉妒少年本身。他要是有这么一副样貌,年轻时就不会因为男女关系而吃苦头。
随后,因女儿收藏少年照片的警惕心也升上来了。他没和小女儿说,问了大女儿。
大女儿当时在小女儿的学校实习,告诉了他少年的名字。
他紧皱眉,抽两口烟,潜水进记忆深处,找到了那个名字,——夏秋。
名字和人一样,带一种很有韵味很古朴,不奢华不矫饰的美。
第二次见到夏秋,也是一年前,是在开学报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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